我之所以會發現,是因為我一直在留心的緣故。那時我就想,大嫂必定不是一個任憑擺佈的人,你也是膽大心細,如此方能在這府裡好好活下去。”
秋白訝然:“那時你已經在留意?”旋即又輕笑道,“幸虧六爺是個善心人,沒有在當時拆穿我,要不然,我家奶奶也不能有後來的轉機。”
柯弘軒搖頭道:“我不會拆穿你們,每個人背後都有種種不易,我能體會大嫂的難處,遺憾自己無能為力還來不及,又豈會為難你們?”
秋白把那陀螺往袖子裡收好,朝他欠身道:“我替我家奶奶謝過六爺的寬厚仁德。”
柯弘軒忙不迭伸手扶起她:“事過境遷,你大可不必謝我。”手指觸及她的手腕,暗覺於禮不合,又趕緊縮回了手。
秋白垂首低低一笑,總覺得與他說話時心下有種不同以往的安靜與舒心,若是在前世的那個時代,她一定會無所顧忌地與他相談甚歡,只可惜此時身置的是禮教森嚴的柯家大宅,她只是一個身份低微的丫鬟,她必須謹守她應該謹守的規矩。
於是她退開了一步,轉身離去。
他注視著她的身影,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終究還是忍下了言語。隻立在原處靜靜地目送她遠去。
秋白回到萬熙苑東院內,看到容迎初正坐在燭光下縫著一個荷包,便把袖裡的陀螺取出,一邊把玩著,一邊湊近主子道:“奶奶,你猜我剛才在西府裡遇到誰了?”
容迎初瞄了她一眼:“我不是讓你給二太太傳話嗎?二太太怎麼說?你能遇著誰?除了語兒還有誰?”
秋白俯身靠在小几上,兩手拿著陀螺放在燭光底下來回端詳著,道:“二太太只說她明白了,別的都沒說。奶奶,你還記得西府的六爺嗎?”
容迎初抬眼瞟了一下她手中的陀螺,才要低頭繼續刺繡,復又抬頭,一手將那陀螺拿了過來,把刻著字的那一面朝向秋白,問道:“我要沒看錯,這是軒六爺的名字吧?”
只見陀螺底下果然刻著“弘軒”二字。秋白臉一紅,將陀螺從主子手裡奪下,道:“六爺看我喜歡,橫豎也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送給我也不打緊。”
容迎初把手中的繡活一放,正眼瞧著秋白,道:“是了,原便不是要緊的東西,這理你自個兒弄明白便好。”
秋白聽了她這話,心裡老大一陣不自在,站起身道:“人家六爺可是個好人,跟府裡的其他人大不一樣。”
容迎初蹙一蹙眉,道:“縱然他是個好人,跟你又有何相干?”
說到此處,正好柯弘安從外頭進來。秋白滿心的期盼不覺有點空落落的,看到大爺來了也不便再與主子多說,只道了一句:“我自己曉得相干不相干。”便徑自挑簾子退了出去。
柯弘安來到妻子身旁,道:“你們說什麼呢?何事相干不相干的?”
容迎初嘆了一口氣:“我上回跟你提過,讓你在外頭替秋白留心好人家的事,可有眉目了?”
“秋白是你的陪嫁,也是你的心腹,對你忠心,行事也妥當。這裡的人再好,總也比不上秋白與你的情誼。”柯弘安略有猶豫,“要是把她許給了外邊的人,那你身邊也就少了一位得力臂膀,迎初,我總是替你想得多一些,所以並沒有馬上去替秋白物色好人家。”
容迎初抿了抿唇,拿起荷包繼續穿針引線起來,一邊道:“我原也捨不得她,可眼看她也快過碧玉年華了,正是婚嫁的時候,早晚也是要出去的。”她想了想,又看著相公道,“秋白不比尋常的丫頭,不能胡亂給她配了小廝就完事了,也不能委屈她去給別人做小,我身邊的丫頭,必須是正室大房。”
待夫君都答應下來後,容迎初才稍稍放下了心來。只是止不住回想起剛才秋白將陀螺視若珍寶的樣子,心下不知為何,總覺不安,唯得將念頭壓下,不再多想。
翌日一早,容迎初正與秦媽媽和念珍一同點算府中年事所需的什物,秋白便從外頭走了進來,喜滋滋道:“奶奶,有人到府裡看望您來了,你可知是何人?”
容迎初捧著庫錄本子翻看,眼皮也不抬:“任憑是何人,讓他先在外頭候著,我這正忙著呢。”
秋白狡黠一笑,挑起簾子把門外的人拉進了堂內,道:“奶奶,任憑是二小姐來了,你也不見嗎?”
容迎初聞言抬頭,只見秋白身後正立著一位身形嬌小的女子,穿著半新不舊的藕荷色短襖,那瓜子臉小巧秀麗,一雙水靈的杏眼怯生生的惹人憐惜,不是自家親妹容輕眉是誰?這一瞬間幾乎是不可置信,她把手中本子隨手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