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引以為傲的直覺居然發生了偏差?
漠然順著焦線緩緩下握,乾燥的空氣魔術般漸漸發生變化,最後,號碼牌帶著金屬化合物的質感傳遞給她的手心。
原來如此。
庫洛洛依舊笑著,一雙黑瞳泛上奪目絢麗的光芒。
“我們走吧。”
漠然也笑起來,平穩而鎮定地踏上翻騰的油漿。
?
視覺,聽覺,觸覺,嗅覺,味覺,同為人的五感。
眼睛和耳朵可能會欺騙人,但觸覺往往是人們最相信的。
這個幻境的製造者創造了前三種假象,為的是彌補嗅覺上的不足嗎?這點目前還無以考證。
但觸覺這東西真是害人。
明明知道腳下的油漿是假的,她仍是無法抵禦那焦灼的刺痛。巨大的疼痛殘忍的撕裂著她的雙腿,直至麻木不仁的腳步慢慢的拖沓,不住增加的停頓讓她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沒事吧?”庫洛洛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手臂,無形中已把漠然的重量轉至自己身上。他想了想,雙手打橫將她抱起。
“啊!”突然親暱的公主抱讓漠然意外的輕呼,庫洛洛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止住了她手腳不安分的掙扎。
“不要動,漠。”他的黑眸裡笑吟吟的,沖淡了許久以來不變的警惕和孤遠的理智。“我不想摔著你。”
我不想摔著你。
細細品味這句話,她把頭埋入他的肩膀,偷偷紅了臉。
“那你不會痛嗎?”她輕聲地問,圓潤溫柔的聲線微微發顫。“即使是幻覺,身體的觸感還是在的……
所以,放我下來吧,洛洛。”
她終於肯再喚他“洛洛”。
他如同普通少年般快樂而自然的懷抱著她,心情寧靜得安逸。
“沒關係,讓我抱著你。”
就這樣抱著你。
我甚至希望,這段疼痛卻美好的旅程能長到雲邊天際。
因為擁抱著你。
我就像擁抱著整個世界。
……
“洛洛,我突然想起來。”女子冰涼的側臉貼著他的衣領,海藍的髮絲落入他的頸間,癢癢的。“一直忘了問你——愛裡斯呢?”
庫洛洛的呼吸驟然紊亂。
“我好久沒見她了,你沒對她怎麼樣吧?”
“愛裡斯?”他好像用了很長時間才記起這個名字。“我已經一年沒和她聯絡了。”
“這樣啊……”漠然又往他的懷裡縮了縮,側耳貼在他寬厚的胸膛上。強勁有力的脈搏有條不紊的執行血液迴圈,沒有因說謊而慌亂的雜音。“那就算了。”她輕輕閉上眼。
算了吧。愛裡斯。她心說:你是再也不想見到我了吧……
?
眼前的景物如寧靜的河水般緩緩流逝,鋪天蓋地的紅色油漿讓人心神憔悴。庫洛洛的身體突然微微的顫了一下,向旁移開似乎為了躲過什麼。
“喂!你們是誰?”
一個男孩緊緊攥住手裡的石頭,骯髒的臉蛋透著不符年紀的猙獰和驚恐。他剛剛把石子扔了過去,卻被男人輕易的避開了。他又在垃圾堆裡找到了一把刀,這下似乎完全有了底氣,揮舞著再度喊道:“滾開,這裡是我的領地!不走就殺了你們!”
漠然詫異的睜大雙眼。庫洛洛凝望著男孩,微笑起來。
這是對他而言,最熟悉的地方。
他的誕生之地,流星街。
四個字就能概括它——“神棄之地”。
庫洛洛把漠然溫柔的放下,男孩的身體也如同盛夏流離的光影,徐徐倒塌。
她揉了揉眼,還是看到男孩身體裡不斷滲出的血液。鮮紅過後,逐漸變深變暗。彷彿是在空氣中暴露氧化的蘋果,有著割裂痕跡的喉嚨是被刮除的表皮,翻著沉沉的顏色。
屬於這個世界的,最精彩的設定。
庫洛洛從微笑到沒有表情,他拔出屍體喉嚨上的刀,比劃了兩下,很隨意的說:“鏽了那麼多,還算好用。”他看看漠然,孩子氣的挑眉。“怎麼?”
“……什麼怎麼?”她蒼白的笑笑,臉龐漸漸回了血色。“我也殺過人。”所以我也並非善類。
“沒錯。”庫洛洛把刀扔掉,黑色的眸子短暫的笑起來。“我差點忘了呢。——所以說,我們是同伴嘛。”
漠然沒有答話。
最精彩,也最悲哀。
成群的垃圾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