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也正在一天一天地變老。蘇雪奇忍不住想起從前看過的一個美麗得令她一見難忘的句子:Tomorrow April will hide her tears and blushes beneath the flowers of lovely May。以前看到這個句子的時候,蘇雪奇只覺得這個句子裡每一個字都是美;四月有她的嬌羞與不捨,但四月依然是美的,至於五月的花海,更加燦爛奪目,令人期待。寫這個句子的人儘管提到了眼淚,但是不管怎麼樣,蘇雪奇覺得無論四月還是對五月,整個句子中都沒有哀傷。可是現在,蘇雪奇覺得自己卻正像句子中的四月,還沒有完全綻放,很快地,卻就要帶著不捨被更加茁壯的五月取代,成為人們口中的上一代人。
(七十五)似水流年
關於歲月,蘇雪奇只是感慨。
玳兒越長越大,抱在臂彎裡已經很累人了。只是玳兒更多的時間都在地上跑,已經慢慢少讓人抱了。
蘇雪奇真心把玳兒當成自己的侄子,喜歡得不得了。玳兒也和蘇雪奇親,幾天不見,竟然會和永昌、乳母發脾氣,非要見到蘇雪奇才高興,馬鳴和永昌郡主也拿這個寶貝疙瘩沒有辦法。
蘇雪奇平時要去知不足上課,沒有時間常常去看玳兒,但只要有時間,蘇雪奇往永昌郡主府跑得勤了。看著玳兒粉嫩的小臉,聽著玳兒嬌嫩的童音,蘇雪奇明白了生命接力的意義。
蘇雪奇自己沒有孩子,她覺得自己怕是很難找到一個懂她,她也願意去了解和關心的知心人了。
蘇雪奇已經三十三歲了,三十三歲的蘇雪奇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紀也算不上年輕了,更何況她現在身處十一世紀的宋代。宋人的壽命沒有唐人高,四五十歲棄世的都很可以算做活到天年了。
蘇雪奇對自己的健康狀況並不樂觀,畢竟這是一個衛生和醫療手段都還相對落後的時代。再說蘇雪奇因為馬鳴和永昌郡主的婚事,曾經傷過身,也傷過心,那一年的身心折磨對她的身體虧空很大。
蘇雪奇近來常常感到力不從心,早上醒來的時候,經常覺得很疲憊。蘇雪奇不知道自己是亞健康了,還是老了。在這個時代蘇雪奇失去了判斷力。
現在,藍田郡主府裡的聚會,玳兒開始漸漸唱主角了。
現在,景和宮的聚會,趙元傑的掌上明珠莒國郡主也常常被抱出來了。
現在,無論蘇雪奇是出去串門,還是回到家中,到處都是孩子的身影。
丁清的兒子福兒可比玳兒淘氣多了,窮人家的孩子沒有錦衣玉食,但是經磕經碰,摔倒了哭兩聲,轉眼就好了。
蘇雪奇喜歡這些孩子,也願意親近這些孩子。可是每一次當她和這些孩子在一起,或者只是遠遠地看著這些孩子的時候,蘇雪奇就會從心裡生出下一代很快要讓她這一代出局的惶恐。
在對自然與生命的敬畏中蘇雪奇迎來了鹹平五年。
趙元份的身體還是時好時壞,偶爾地,他身體稍微好點,會到景和宮坐一坐。
趙元份還是喜歡談禪,大家也由著他了,不談禪,讓他怎麼樣呢?趙元份不是趙元傑,他既不痴迷書法,也不熱衷藏書。如果說他有什麼愛好的話,從前他最大的愛好就是和家人在一起,和李氏在一起。可是現在,對趙元份來說,保和宮只是一座大大的囹圄,只是他身體寄形其中的地方,只是他隨時可以看見兒子的地方,而李氏,李氏只是一個喜歡穿紅衣服畫綠眉毛的女人,一個他要儘量避免想起、避免看見的女人。
趙元份是太有些優柔寡斷了,這優柔寡斷害了他自己,使他身體也不能安康,心情也不能安樂。
趙元份去大內,看到皇帝和劉美人于飛燕好;趙元份去景和宮,看到趙元傑和紅玉琴瑟和鳴;趙元份去藍田郡主府,看到永昌和馬子嘯鶼鰈情深;趙元份走在大街上,看到到處的夫唱婦隨,看到滿眼的情到濃時釵松帶解,趙元份越發覺得自己的不幸。
趙元份不去見李氏,但一個人的時候,李氏卻常常在他的眼前浮現。少年夫妻,過去多少濃情蜜意,多少魚水情深。趙元份越是故意躲著李氏不見她,越是想起與李氏共度過的美好時光。有時候,隨便在保和宮的什麼地方,趙元份都會想起自己曾經和李氏在某處言笑晏晏,在某處輕寬羅裳,在某處對天盟誓。
趙元份陷在這痛苦的矛盾之中,不能自拔,抄多少卷經都無法獲得真正的心靈的平靜。
趙元份想去找蘇雪奇談談,因為現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蘇雪奇也是一個人了。趙元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