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求他,卻不是這樣的語氣和神情。
這一點讓他很不習慣。
他和他說話的時候,應該是這樣的:要麼像剛開始時一樣充滿敵意,要麼像最後一樣卑微哀求,要麼……總之,不是這樣的平靜。
她的表情很無辜,帶著幾分疑惑。
他心底忽然有些慌亂。
是否她早已記不得……記不得什麼?記不得他?可她明明是記得的。
他又回過身,背對著她,調整了一下情緒。冷冷地諷刺道:“怎麼跑出來?想男人了?”
她沒說話,扶著椅把在椅子上坐下,再也沒有任何聲響。
他回過頭,卻見她坐在椅子上,垂著頭。神情悲傷,右手握著桌子上的茶杯,不住地摩挲。
這是她緊張時的表現。
“怎麼,預設了?你想嫁給沈瑞?”
這回她很快地抬起頭來看著他,“不想。”
他一愣,又冷笑道:“想回蘇州去找老情人?”
她又搖了搖頭。
這回換江闊沉默了,他忽然有些猜不透她了。
良久。他終於嗤笑一聲,諷刺道:“不用再裝了。你辛辛苦苦從落雨閣跑出來,還能有什麼事?”
她抬眼看他,兩隻大大的眼睛裡滿是淚水。
“我父母好麼?”
這問題把他問住了。
這麼多年,他沒再去看她,更加沒去看過兩個老人。甚至到京城都是繞道走。
反正有月兒,有宋凱,他們會處理得很好。
他不以為意的答道:“吃喝拉撒,還能有什麼不好。”
她看進他的眼睛裡,“真的嗎?”
她的質疑讓他不悅。“不要問跟我無關緊要的人。”
她點點頭,垂下眼簾,似乎哭了,“好就好。”
這樣子讓他煩躁。
他不耐煩地道:“你出來就這麼點事嗎?”
她擦了擦眼淚,說道:“不是。”
“那是什麼事?”
她抬眼看他,眼睛裡有柔情和思念,讓人以為是錯覺。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又立馬放棄了。
最後,她說道:“求求你,不要拆穿我好嗎?”
他繃起的神經瞬間頹廢,如果她不要吞下自己到嘴的話,會說出什麼來?
他當然不會問,反而用諷刺的語氣挖苦道:“求求我?當個先生這麼好,值得你求我?”
她繼續低聲下氣道:“讓我教濤濤畫畫,好不好?”
“果然女承父業呀,怎麼,我和念念的孩子這麼聰明,竟然贏得你的青睞?”
她在聽到‘我和念念的孩子’時低了頭,埋頭道:“我喜歡他。”
這話讓他的神經瞬間又緊繃了,等到反應過來這個“他”不過是個四歲的孩子,而且是他的兒子時,心裡不禁又恨又惱。
該死,真該死!
他抬起頭,閉著眼睛深呼吸,過了許久,才平靜下來。
“我的兒子,這麼優秀,值得你為了教他放棄清淨的生活?”
她別過頭,沒有說話。
這樣的沉默從來最讓他惱怒。
他上前一步,逼問:“為什麼出來?說!”
女子忽然抬眼看他,她的臉龐溢滿了憂傷,眼睛裡波光粼粼。
她微微啟動嘴唇,顫抖,顫抖,再顫抖……最後終於發出低不可聞的聲音來。
“你猜不到嗎?”
她這樣的模樣有魔力般,讓他的思維思維瞬間停頓了,大腦開始不能正常思考。
“我猜得到什麼?”他下意識問。
她大大的眼睛緊緊的望著他,直到確定他的確什麼也沒猜到,她的眼光又一點一點黯淡下來,滿臉都是悲慼之色。
她垂下頭,低低道:“沒有什麼。”
他卻不依不饒,直覺自己錯過了什麼,他一把抓起她。
“說!為什麼出來!說!”
她仍用受傷的眼神看他。卻不做聲。
他心下更急,又加緊了幾分力氣,“說!為什麼出來!不然我讓你父母露宿街頭!”
露宿街頭?
哈哈哈。
她幾乎不顧自己此刻的表情,毫不應景的哈哈大笑起來。
真是好笑。你看看,他還能用死人威脅我!
這麼多年,他竟然從未想過向我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