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兩人是杜氏的老幹將,老何與小佬昆。
老何見勢遠遠投來了一記詢問的眼神,這邊的白九棠順勢點了點頭,示意他也去門口迎一迎,免得小佬昆規勸不住,免不了又是一場風波。
豈料,不待老何起身,飯廳門口便出現了沈月英的身影。萬墨林與戚青雲一路勸阻,卻是毫無半點用途,小佬昆愣了一愣,心知自己是無能為力了。
飯廳裡的空氣凝重起來,杜月笙“啪嗒”一聲丟了筷子,抬手撫起了額頭。
沈月英掛著極為委屈的淚痕,邁著細碎而急促的步子,對丈夫那尷尬的表情視而不見,抖著一身貂毛大氅,直逼他的座位而來。
“月笙——”沈月英來到近旁,一開口已是泣不成聲。
“你怎麼回來了?”杜月笙手撫額頭,搶白道。那口吻冷冽而失望。
“月笙,你知不知道——”那邊廂悲慟的抽了抽肩頭。
“我問你為什麼回來了?”杜月笙猛然抬首,目不斜視的瞪起了眼眸。
沈月英嚇得一動不敢動,轉而不知哪來的勇氣,一跺腳,旁若無人的哭號道:“你只管送我去戒菸,也不管我到底有多難受我現在告訴你,那種痛苦我沒辦法忍耐,沒辦法承受”
圍坐在飯桌邊的人恍然大悟,怪不得老頭子今朝這麼高興,原來是跟師孃達成了戒菸的協議,這大公館一不見萬墨林二不見戚青雲,想想也只有師孃有這麼大的面子。
蘇三帶著一種全新的視角,悄悄窺視著杜氏夫婦,想不到今時今日,杜門主婦依舊有能力左右杜月笙的情緒,既能讓他笑,笑到人間無憂擾,也能讓他怒,怒到野火原上燎。
那麼也就是說,其實杜氏是在乎他這個太太的,他把她“打入冷宮”,卻不曾判她的死刑,他一直在不遠的地方,等著她自己破門而出。
這種新的感悟如一道放開的閘門,頃刻間宣洩了她那莫名的恐懼。忽然間,一陣輕鬆;忽然間,一陣安然。
可是,未及蘇三捫心自問,這種奇怪的感覺從何而起,下一秒,她便被無情捲入了一場他人的戰爭。
杜月笙突地拍案而起,恨鐵不成鋼的怒斥道:“初初開戒必然困難重重,我能夠理解也深知箇中不易,否則怎會大費周折將你託付給中華醫學會的吳老先生?你以為我就是一副鐵石心腸,一門心思要將你送上絕路麼?世上不止你沈月英一人在戒菸,為什麼人家能辦到,你卻不行?你看看你戒菸是什麼背景,再想想人家戒菸是什麼背景,你有什麼理由來跟我叫囂?”
這話一說可好,沈月英一掃賢淑的風貌,眼神凜冽的發了飆“‘人家’長‘人家’短,‘人家’是不是指的你那寶貝徒媳婦?既然她樣樣都好,你應該先一步將她要了,省得老2老三老四老五沒完沒了”
“啪”的一聲,一個耳光飛上了沈月英的臉。
這話說了必然捱打,幾乎沒有懸念,但仍是無限撼然,令飯廳陷入了死寂。
在這絕對的寂靜中,在白蘇二人嗡嗡作響的耳畔,徐徐傳來了一席恆久不變的“結案陳詞”。
“……杜月笙,你別忘了,我跟你的時候,你不過是一個在碼頭上混生活的流氓”
長久以來,沈月英慣於用這句話來為夫妻間的爭執落幕,也慣於在不可收拾之時,帶著大家閨秀的酸腐氣提裙走人。可是這一次,她卻未能依照老劇本收場。
“墨林、小七”杜月笙面無血色的咬牙喝道:“把這個女人給我關起來,沒我的允許,不許她踏出房門半步”
他的耳畔亦在嗡嗡作響,他的痛楚又有誰能明瞭?他甚至不敢看一看白蘇呈什麼表情,也不敢想象其他門生是什麼看法。
這一道命令下得咬牙切齒,下得斬釘截鐵。既切斷了恩情、也了卻了情分。他不得不正視一直以來所面臨的問題——男女傾慕是愛情,他與她已失去;夫妻相待是恩情,他與她不復重來。
眾人的求情聲,沈月英的哭喊聲,杜月笙的催促聲,揉在一起,在飯廳上空不斷髮酵,不斷膨脹。
蘇三不敢抬眼、也不敢窺探,只是埋著頭、落著眼簾,無意識的把弄自己的手,她祈禱著時間能快點溜走,最好趁她不注意就一下子溜到次日清晨去……
但她卻不曾祈禱讓眼前的風波快點過去。因為這場風波一旦平息下來,她和白九棠則將要面對杜月笙的歉意或是解釋,那對他們三人來說,將是更加尷尬的一刻。
在這個時候,她那夫君卻湊近了臉龐,衝她小聲的說道:“老頭子這次是真火了,師孃恐怕要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