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額頭,笨拙的輕聲勸慰道:“不生怎麼行,不生裝在肚子裡不是更痛麼?你咬牙挺一挺嘛,生出來了就好了……”
痛得死去活來的小女人終於發現了丈夫的存在,那姣好的臉龐抹平了些許,悽悽艾艾的轉向丈夫,肆無忌憚的哭喊道:“九棠,我不知道生孩子原來是這樣痛的……我受不了了……你救救我……我不想生了……”
白九棠心如刀絞的擰緊了眉,彎腰欺近臉龐,急切的問道:“我怎麼救你?我該怎麼做?到底是什麼痛楚這樣不可忍受?到底是種什麼感受”
那廂剛剛經歷了一波高強度的陣痛,滿含著眼淚,有氣無力的說道:“腰斬……九棠,腰斬一般的痛,我快死了……”
腰斬是專為折磨人而發明的那是凌遲處死,其過程生不如死媳婦一句腰斬,再一句要死了,剎那間剜掉了白某人心間的一塊肉。
他面色一僵,兇相畢現,猛然直起身來,衝到了大夫面前,兩手扣住人家的肩頭,勢如海嘯一般高聲吼道:“老子把太太送到醫院來是想讓她平平安安的生孩子,不是請你們來免費看戲的,你們都他…媽站在一旁袖手旁觀是什麼意思?”
那英國老頭不知這位家屬的狂暴症已病入膏肓,否則怎肯將他放進產房來瞎搗亂,這時候被拎著兩肩一陣狂搖還不夠,且聽“砰”的一聲巨響,產房的門被外力破壞,頃刻湧進來一群凶神惡煞的男子,張牙舞爪的喊道:“大哥,出什麼事兒了?”
產房被一道印著院徽的白簾分成了裡外兩間,產婦在簾後生產,一群男人在簾外咆哮,大夫已被白九棠嚇呆,護士在尖聲驚叫。
好一派混亂的畫面……
……
……
……
那場面很快溶解在院方的解釋下,白九棠無奈的平息了下來,眾子弟退出了產房,而蘇三,仍舊在痛苦的掙扎。
卯時走向了尾聲,天大亮了。
白九棠按照大夫的囑咐,差人張羅了一碗肉粥,端著碗巴巴的守在蘇三,在她不那麼辛苦的時候,見縫插針的喂上一勺,且如孃姨一般,囁囁的哄道:“再吃點、再吃點,不然待會沒力氣了。”
蘇三什麼也不想吃,陣痛的時候想死,過去了又想睡,橫豎跟進食沒關係。
想來是這副身體對疼痛太敏感,或者是這年紀生孩子尚早了一些,加上折騰了這麼幾個小時,她真是快要扛不下去了。
可是每當她抬起眼來,見得白九棠巴巴守在一旁,一夜之間竟生出了滿下巴的胡茬,頭髮亂蓬蓬的,眼神殷切切的,便又將那些喪氣的話生生吞了回去,努力張開口配合著他,好歹也吃了些東西。
大夫半夜趕來醫院,一直忙到現在,趁著產婦情況穩定的空當,召集護士們退到白簾外,胡亂填了填肚子,以確保充足的體力,準備打持久戰。
辰時,早上七點到九點。陣痛又開始了。
想到“腰斬”的酷刑,白九棠恨不得替太太吞槍死一回,對新生兒的期待完全覆沒在了對太太的心疼中。
產房外越來越熱鬧了,產房內的人無暇顧及,只當是白晝效應。
巳時,蘇三安靜了下來,不知是陣痛的低潮到來,還是……人快不行了……白九棠慌得不成樣子,不住的拍她的臉,不住的低喊:“別睡……別睡……”
大夫和護士凝重而篤定,診斷的診斷,量血壓的量血壓,展示著高操守和高精專,這境況令人安心,其結果讓人喜極而泣。 “產婦指數正常,胎位亦正常,鼓勵她堅持下去便是”
吃下這枚定心丸,白九棠從恐慌中掙扎了出來,一瞬不眨眼的守著蘇三,由著她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巳時末,近上午十一點了。蘇三精神了些,睜開眼來看了看,見得白九棠正盯著自己瞧,面孔上爬滿了驚惶,瞬然老了十歲。心下訥訥的想:他怎麼老成這樣子了?
白九棠見她醒了,立刻振奮的笑了,彈起身來走向門口,準備差人去熱粥。
產房的門剛開了一條縫,一股聲浪席捲而入,醫院走廊上聒噪不堪,黑壓壓站滿了人。
永仁見得門開了,一馬當先擠過來,朝驚愕的男子解釋道:“大哥……這個……嫂嫂情況不太妙,所以……所以我們覺得還是儘早通知兩位老爺子得好……”
白九棠不及回應,白簾後聽到動靜的小女人弱弱的問道:“……怎麼了,九棠?”
這廂趕緊回了一句:“沒什麼”緊接著不管不顧的朝永仁吩咐道:“去把粥給我熱一熱”,說罷便想關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