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會兒,嚴落開口道:“原朗,聽我一句話,這地方不可久留。”
“從一開始,你就勸我不要來了。這一次,又是什麼理由?”原朗笑了笑,看了一眼暗娘,對嚴落的話,有些心不在焉。
“你真是固執。”嚴落挫敗地咕噥著,“你知不知道,那個叫燕什麼的——”
“燕離。”這府中,能將嚴落和楚無雙逼成這樣的,除了他,燕離是不二人選。
“反正一樣。”嚴落擺擺手,繼續未完的話題,“我見她行蹤詭異,便與無雙跟蹤,結果,發現她居然在行傀儡術。”
“傀儡術?”這個詞,引起了原朗的注意,他轉過臉,終於正視嚴落。
燕離她用傀儡術?是想要控制誰?
“那女人不簡單。我是用了火羅剪,才勉強逃出一條生路。”天知道他當時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勇氣,連護身的寶貝都給丟了出去。若不是無雙的火狐及時奪回,他的未來,就真的只能在一片暗無天日中飄蕩。
“她用傀儡術,是為了對付你嗎?”
忽然有人插話,是暗娘,靜靜地聽他們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
嚴落輕哼了一聲,“除了原朗,這裡還有誰值得她如此大費周章?”
“我會小心的。”原朗說道,聲音輕緩低柔,倒叫嚴落驚奇起來——認識他那麼久,第一次見他這麼有良心主動回應他的話,還是用這麼令人感動的語氣。
然而,接下來,他立刻意識到自己自作多情了。因為原朗伸出的手,在撫摸暗孃的長髮,眼神柔得不可思議。
拜託,雖然他是鬼,不怕寒氣逼人,但原朗這麼“可怕”的模樣,也害得他這具人形上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正在狠命揉搓,想讓自己手臂上的凸起恢復正常,瞧楚無雙遠遠地衝他招手。好奇她怎麼突然跑了那麼遠,他走過去,心情還沒有從沮喪中恢復過來。
“你有沒有覺得,他們之間有點不對勁?”楚無雙扯過他的耳朵,低聲問道。
“郎情妹意,你儂我儂,根本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裡。”當然不對勁,沒瞧見原朗那個樣子嗎?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他居然是個痴情種子?
楚無雙瞪了他一眼,“我說你好歹也有法眼,張大些看看成不成?”
被如此降低鬼格,實在有失顏面,他只得又望過去,這一看,還真瞅出了不同。
重瞳眸色,擔心憂慮之外,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愁,以及無所適從的怨。與其說是在凝視,倒不如說是在恍惚失神。
原朗,他也應該發現了吧?
怎麼會這樣?嚴落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腦中靈光一閃,有個念頭忽然蹦出來——莫非她,什麼都知道了?
不太妙,不太妙哦……
原朗站在閣樓上,望著下面庭院裡與下人追逐打鬧玩耍的何其生,雖然仍是目光呆滯,瘋瘋傻傻,但比起前段時日形銷骨立的模樣,身子骨明顯硬朗了很多。
“小應——”看了一會兒,原朗喚小應,“你去與何夫人說,何少爺的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請她定個日子,我就可以為他作法驅鬼。”
小應應聲,跑開去。一想到終於快離開何府,頓時腳下生風,健步如飛。
原朗收回目光,轉身,卻見一直跟在身邊的暗娘不知什麼時候背靠著門滑坐到地上,蜷曲著身子,頭枕在肩上,沉沉地睡著。懷中猶抱著一把傘,遮蓋了她大半個身子。
她過於平靜的睡顏,蒼白無色的臉頰,令他的心沒來由地一緊,探出手去,感觸到她淺淺的呼吸,這才放下心來。
放棄了叫醒她的打算,原朗蹲下身,端詳她的睡容。這幾日,不知何故,她嗜睡得厲害,通常是不經意靠著什麼,就入夢了去,久久才會醒來。有時問她,她只說倦;他要她多加休息,她卻執意不肯,硬要與他四處走,時時跟在他的身邊,又時時撐不住,不知不覺地睡去。
目光移到她緊握的傘柄,即使在睡夢中,她仍提防著,不願鬆手。最近,她似乎習慣了外出隨身帶著一把傘,日頭高照,便隨時躲在傘下,只有到避光之處,才肯將傘收起,似乎怕極了烈烈陽光。
即使她一日仍不與他說什麼話,但他至少可以感覺出,她對他不若當初那般排斥,充滿恨意了。
手捏著傘面,輕輕向上提,他喚她:“暗娘?”
眼皮有些異樣,暗娘睜開眼,突如其來的陽光射入她的眼睛,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她驀地跳起來,壓低傘,也從旁躲到原朗的身後,閃避陽光的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