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她的手,他不要她顧左右言其他。
“你會煮鮮筍湯嗎?”童昕問。
“不會。”
“我會!每次我煮一大鍋,一下子就被大家搶光了。”
聽懂了她的意思,她要回臺北為他煮湯!
笑逐顏開,蹲在她身旁,看她撥開上面,尋找泥地下的新生。他問:“這竹子是你家的嗎?”
“不是,這裡是旺枝仔伯家的田,廢耕好多年了,幾年前他跌一跤傷了腿,體力就大不如前,幾次想把這塊地賣給我阿爸,可是沒錢啊!只好由著它荒廢,不過……就算沒人照料,這些芒果樹還是年年結實,鮮筍還是照常從泥土中冒出來,嚐嚐看很甜的。”
“晚上……我想留在這裡。”
“人不留客、客自留,我能拒絕嗎?”笑笑,她知道今晚是她最後的快樂,回到臺北,她就成了夜蛾,只能在夜色中游蕩。
夜裡熱絡的氣氛在庭院裡展開,為了阿昕的頭家男友來厝裡玩,童家辦起席桌,三張圓圓方方、形狀不同的桌子從幾戶人家灶腳移出來,盾邊隔壁全來湊熱鬧。
“頭家,菜攏是自己田裡種的,多吃一點,無通餓到。”田仔姆熱心幫他夾菜。
“我不會客氣,在臺北吃不到這恁青的菜。”
明明是冷的像冰的一個男人,何必故作熱絡?童昕不懂,和她的家人打成一片,對他有什麼好處。
“對啦、對啦,多吃些,返去臺北保證你會懷念三年冬。”童昕父母笑說。
“等一下,叫阿昕帶你去莊仔頭撈撈行行,後趟來,大家就攏熟悉仔。要會記住,有閒就多來阮這鄉下所在,當作是在度假。”旺枝仔伯接著說。
“對啦!旺枝仔伯,阿昕跟我講你有想要賣土地。”他的臺語破得很,童昕在底下偷偷取笑他。
“是啊!阿昕伊老爸就講沒錢,那無,我早就賣伊。”
“你賣童伯伯,錢我先出,以後才從阿昕的薪水扣。”
他怎可以自作主張?童昕惱怒地斜飛他一眼,這是她家的事情,一個外人無權插手。
“無通啦!兩佰多萬,阮阿昕還袂起。頭家,多謝你好意,真正是沒法度。”童媽媽笑著搖頭講過。
“哪會還袂起,阿聽一個月十幾萬的薪水,哦……我知,伊暗嵌起來做私房錢。”他將她一軍,以報她剛剛的恥笑之辱。
“阿母,我無啦!”童昕急著反駁。
“阿昕大漢了,想要存嫁妝也是對啊!查某囝仔要會曉打算卡好。”田仔姆的解圍,解出她一臉赧顏。
閉上嘴,不說話,由他們去取笑,好不容易熬到一頓飯吃飽,他們兩人被推著出去村裡逛逛。
路燈把兩個人的影子拉長,一忽兒靠近、一忽兒分開,和他們的關係一樣不穩定。
特意和他保持距離,她走在他的左後方,垂著頭跟上他的腳步,像那個走在長廊的晚上,那回他們聊天,他們卸下心防把對方當朋友,是那一夜她愛上他的嗎?愛情怎會來得這麼快?或者……她只是迷戀而不是愛情?不想,多想頭痛。
“雖然我答應和你回臺北,並不代表你有權替我決定任何事。”她等著他反駁,但是他沒有,淡淡的一句對不起,讓她不再好意思計較。
“算了,本來我就計劃把那塊地買下來,一方面解了旺枝仔伯的需要,一方面滿足阿爸的心。我阿爸是辛苦人家出身,最大的志向就是當田僑仔,只要我有能力……”
“要不要我多開幾佰萬支票給你父親?”
“我不想簽下一輩子都還不來的賣身契,收起你的好心,幫不幫我阿爸買地,我會量力而為。”她在鬧情緒,不甘心他們之間的關係,不甘心明天就要回臺北,不甘心……她拿自己當賭注……
“童昕……”
“喊我童秘書好嗎?我不想在別人面前和你熟稔。”
皇甫虎不言,他曉得她正在和自己的驕傲作戰,她不願放棄自己的尊嚴,卻不能不放棄。
這回他贏了,她捧著不快樂的心回到他身邊,為了他的快樂,童昕犧牲她的快樂。放手的念頭在他腦中繞了幾轉,他將它們驅逐出境,他要自私、要把她留在身邊,所以,他強迫自己忽略她的心情。
吞下委屈,她必須習慣,往後委屈將要跟著她一路走的,她怎能不提前適應?
舉頭望月,小時候喜歡月亮的皎美純潔,長大成人,再見月色只能汗顏,她……純潔不再……
再返工作崗位,她比從前更像秘書,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