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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部分

又是脈脈含情的眼睛,忽道:“你是個聰明的。”

枕春聽得這句不對,眼瞼一抬:“陛下?”

慕北易枕半枕著一臂,有意無意撩著枕春肩上一縷碎髮:“你是個聰明的,朕都曉得。”

“嬪妾不敢。”枕春忽覺了兩分肅然,臉上羞怯笑意淡了淡。

慕北易卻道:“委屈你了。”

“嬪妾……不敢。”

“前朝的事情三言兩語是說不清的。”慕北易忽生感慨,抻指將枕春對的嘴角推了推,“朕且威風架勢,你也要做賢惠樣子。畢竟朕是一國之君,你是京臣貴女。凡人生在世,各司其職。你如今做得很好,朕才有些心疼。”

這便是極其隱晦地向她致歉了。枕春辨不明那是在歉對她小產的冷漠,還是數月的遺忘。枕春心中對慕北易有幾分敬與畏,一點點依賴與倚仗,好似卻沒有墜入愛河。她不曾深愛慕北易,是否又有資格要求慕北易對她事事寵愛?他來便迎著,不來便罷了。他忘了便忘了,想起便受著。

慕北易素來十分倨傲,又愛一意孤行的。如此這兩句,已是他能說的最多。

枕春心中一酸澀,到底是清明的,只輕輕捉了慕北易一隻粗糲的食指,輕輕摩挲他寫字留下的薄繭:“嬪妾知道了。”

慕北易看她,卻道:“施氏在世時,最愛邀寵捻酸,使性子時尖銳,也難纏可愛。你的手帕交柳氏安然,見朕時起立坐臥皆是慌忙,一盞湯水暖熱要試三次,時時緊張。扶風郡主急躁,自封榮妃,見得宮娥在朕面前得臉,一句不好便要打殺。”

“陛下卻看重她們的。”枕春放下手來,輕輕擺弄著案頭一隻胭脂盒子,上頭花樣是連理枝兒。

慕北易淡淡道:“她們固然或尖銳、或侷促、或急躁。因為她們真心愛慕朕,故而愈做愈是不好。可你哪裡都好,進退有度,禮數合宜。”

枕春便不說話了。

慕北易卻沒有責怪意思:“來日方長。”

枕春將那連理枝兒的盒子放在案上,便聽著慕北易的話,揣測他的心思,一時好似臨淵而立,不見深底。她自視甚高又自覺聰明,教慕北易兩句話挑個清清白白。

正二人相看無語時候,外頭蘇白打了簾子進來:“陛下、小主。”

枕春提裙掀開一幔珠簾:“何事?”

蘇白看了看簾後的慕北易,又看看枕春,似揣摩了一陣兒,低聲道:“尋鹿齋的端木小主,給您繡了兩雙鞋墊子,差了宮娥送過來。那宮娥在門口見了陛下的儀仗,怕惹著您的忌諱便回去了。奴婢想著還是來與您知會一聲兒。”

枕春一看外頭蕭瑟之景,點點頭,打發蘇白出去了。

“怎的?”慕北易撩袍起身,趨進得兩步,來問道。

枕春略是一思忖,輕笑嫣然,將簾子放下:“不勞陛下操心的小事兒。說是旁邊住著的貴人端木氏,前些日子受了些風寒,如今或許是見春,便大好。她素來是個謹慎小心的,差了婢女來向我請安。婢女卻見外頭有陛下的儀仗,便回去了。”

慕北易劍眉略是一攢,疑惑:“貴人端木……”

枕春便知他忘了,著意提道:“太后娘娘年前身體抱恙,要草木春華之人抄經一載。端木貴人自請禁足禮佛,陛下還讚了她孝心可貴。眼下瞧著……倒也足了一載。”

“嗯。”慕北易這才有些想起來,“端木氏,素來低眉順眼的。”

枕春不知慕北易此時想起來端木若的樣子,有沒有想起來三年前大選時,她像元皇后的容貌與拘束的模樣。便斂了斂裙,矮了矮身:“今年是瑞雪豐年,初春化雪融冰的景緻皎潔明媚。嬪妾求陛下個恩典,便讓端木貴人也出來看看春景吧。”

“你們永寧宮的二人,倒和其他宮苑不同。說這麼些,在這兒等著呢。”慕北易哂道。

枕春懶得裝模作樣,索性說了:“陛下知道嬪妾為著這個,不怪就好。”

“本也到了時候。朕下道口諭,讓馮唐回了母后便是。”

這便順心遂意,枕春看著慕北易便覺得格外英俊起來,起身帶了笑意,盈盈掀簾出去傳膳。

二月萬物催生,萌發新綠時。厚重的冬雪沉沉地化開,散作樂京滿城潮潤新鮮的草木香氣。掖庭司的紅燈籠再次高高掛上,好像一個個含苞欲放的腥紅花蕾,經受綿軟春雨的沁潤。

這日是個清冷倦怠的春晨,淅瀝瀝的雨水帶著剛剛化雪的寒氣。大薛氏的朝華殿還鋪著寸長的暗紅色地衣,薑黃的帷幔隨著風輕輕撩撥,振動滿窗的雨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