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的想象。這是我的人格弱點,每每關鍵時刻思想發達行動落後。此時,真實情況是這樣的:
嘈雜聲越來越大,有陌生的小杆子聲音有院子裡鄰居的聲音好像那裡還有楊媽的聲音。楊媽是我們這個小院裡鄰居中最富有積極性的人,革命警惕性很高。她不愧為居委會主任。難道她是來解決衝突的嗎?
家裡門窗其實此時還是完整無缺的,並沒有人砸門,也沒有人砸碎玻璃。頃刻之前,是我極度緊張出現的幻影。
“就是他家”,聲音分明聽得很清楚。還是小喜。
緊接著重重地敲門聲。我想他們應該是用腳狠狠地踢門的。但卻是重重地敲門聲,我頓時鬆了一口氣。
我媽很詫異,這麼晚了,怎麼還有人找上門了,同時用疑惑地眼光直盯著我。我知道媽媽的眼光裡有極大的埋怨。那眼光似乎在說:“你又在外面闖禍了?”
砰砰砰,敲門聲越來越急促。“你家禿兒在家嗎?”聲音很沉悶,含有威嚴,一個陌生中杆子的聲音。
我媽很沉著,膽子也很大,她立刻就把門開啟。噢,開門之前,她已讓兩個弟弟到裡面臥室裡迴避。她也讓我進臥室。我沒有,卻故作男子漢般偉岸地站住我媽的身後。我媽開啟門後,大義凜然地用特有的女高音,提高八度的嗓門,呵斥道:“這麼晚了,你們來幹什麼?我是人民教師,請你們不要打擾我休息。我明天還要幹革命工作”。這種極富當時特色的語言,因含有“革命”兩字效果奇佳。門外一群人頓時做鴉雀無聲狀。
領頭的是一個我並不認識的,年齡比我們大好幾歲的杆子。旁邊站著小喜。小喜雙手捂著後腰,頭上臉上扎滿了白紗布繃帶。露出兩個小三角眼,骨碌碌轉,兩個外齜的板牙旁卻是殘缺的空白,他果真牙被打掉了。小喜樣子很蔫吧,發出嗷嗷的呻吟聲。我看到他這麼誇張的造型,差點笑出聲來。站住小喜身後是他哥哥大喜。
藉著屋內的燈光,我看清了他們三個人,以及門外黑壓壓的一大群人,有他們帶來的五六個小杆子,更多的是小院裡圍觀的鄰居。我的眼光在盡力地搜尋,耳朵在仔細地分辨,但我沒有看到老四,三胖。更沒有看到老二,他是我寄託的希望,如果他在現場肯定是人們的視覺中心,憑他的實力和名氣,只要他幾句話,事件就能調停。他的號召力是毋庸置疑的。
我的幻想破滅。而老四家兄弟們這麼熱鬧的場面居然沒出現,這是一個很蹊蹺的事。以我當時的智商是無法弄清幕後的意圖。也有可能他們背後已達成了某種交易。鄰居家的五朵金花來了三朵,唯獨少了老妖怪。我想漂亮女孩是不會來湊這個熱鬧的,她肯定在家好好睡覺保養肌膚。
那個領頭的叫老薑,是馬路對面白下區某地的,具體地名我已忘記。老薑是那一帶比較有名的一個邪頭。大小喜終於請他出山。今晚他們沒帶一件兇器。我立時明白過來,他們目的不是來衝家,打架的。老薑開口了:“我兄弟被你兒子打成了重傷。”
我媽眼睛詫異地盯著我:“怎麼回事?”
我忙說:“我沒打,是我們班同學,我不知道他們有什麼過節。我只是在旁邊看的。“
大喜站在小喜身後,接著說:“你沒打,但是你帶後宰門人來打我弟弟的。我們已經去醫院看過了。花了很多錢,你們一定要賠!”
我沒想到他們這次來,竟然沒有大打出手,也正應了當時的主流精神,偉大領袖毛主席說,要文鬥不要武鬥。居委會主任在外面,難道楊媽作了思想工作?不會的,他們只是一幫幸災樂禍,看熱鬧的鄰居 。
唯一讓我奇怪的是,老四一家兄弟一個也沒出現,彷彿他們已經深深地睡入夢鄉里。外面這麼大的嘈雜聲,對他們毫無影響。
老薑帶著大小喜已經跨入我們家堂屋,站在門裡,後面帶來的小杆子及圍觀的鄰居,黑壓壓的一群人,隨之向前挪動了幾大步。一個個伸長了脖子,正象魯迅小說《藥》裡那些圍觀刑場的人群:個個脖子伸的長長的前傾著,象被空中一把無形的大手捏著的長長的鴨子的頸項。
交涉繼續進行。我知道今晚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雖然沒有大打出手,但陰謀是隱藏在背後的。
象早已策劃好的,小喜這樣的慘狀,大喜憤憤不平,老薑的持重陰沉的臉色,話不多,句句卻沉重有力。老薑對我媽講:“你兒子把我們的人打成這樣,你看怎麼辦吧。你說你還是人民教師,你的覺悟應該比我們高。”
嘩的一陣,門外人群有些騷動。人群中冒出楊媽那尖刻的聲音:“沈老師,既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