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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在計程車裡,腦際裡都是何仲的這幾句話;她萬萬沒想到,林蘭對她的關懷與自己在“墨滴”工作時的順利竟然來自她的父親,而何仲就是當年被父親在那場意外車禍中同樣被救下來的孩子!她早已記不清他的樣子,只知道有這麼個人存在。

甘擎攥進拳頭;把何仲的臉漸漸與那個印象裡模糊的影子重合;她深吸口氣,灼燙的眼淚彷彿把往事的灰塵洗刷乾淨,露出一張血色猙獰的畫面;夏日的風扇嗡嗡作響;周圍煙霧繚繞,濃烈的燒焦氣味,鮮紅的血色在身底下流淌……

再也控制不住,她掩面哭泣,老天真會開玩笑,就在她以為終於可以放下二十幾年陰霾生活的時候,卻殘忍地給她致命一擊。

甘擎自嘲,她對壞事情發生的預感總是很準,之前也料到命運為她安排的安逸不會久遠,只是沒有想到竟然這麼短暫。

“所謂報恩,不過是個藉口,甘擎,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愛你,五年前就是,可惜我當時優柔寡斷,也不敢去想如果你知道我同樣是你爸爸犧牲生命換來的孩子,你還能不能接受我……可看見你被墨兆錫奪到手裡時,你根本體會不到我有多不甘心。我和墨兆錫從小一起長大,他擁有的東西比我多太多了,父母健在,一生順順利利,而我,如果不是阿姨收留,我恐怕早就被福利院帶走了,為什麼他有那麼多優越的條件,還是無論任何事都跟我爭搶?五年前,我追求你的時候,的確還沒有何夏琳玲分手,但你以為墨兆錫就是什麼好胚子嗎,他從小就拈花惹草,風流成性,他根本沒有資格再擁有你。還有……甘擎,你仔細回憶一下,我不相信你真的不記得,除了肇事司機,誰才是罪魁禍首?”

甘擎雙手□自己頭髮裡,用力地扯,直到頭皮發麻,耳旁嗡鳴,把那些壓得她難以呼吸的影像從腦袋裡連根拔起。

“到了。”司機在到達墨家所在的別墅區時,忍不住提醒,甘擎無措地抬頭,報出一個門牌號,車子在墨宅門前停穩,她步履艱難地走出去,按響門鈴之前,墨兆錫打來電話。

“飯局完了嗎?”

甘擎咬住唇,渾身不可遏止顫抖起來,那邊傳來有點驚慌的聲音:“甘擎?你在聽嗎?甘擎?”

“嗯,我在。”她靠在墨宅門口的紅磚牆上,身體一寸寸向下滑。

“唉,我可一點不禁嚇,我的小姑奶奶。”

甘擎仰頭在淚光裡看著滿天似乎格外明亮的星子,微微張開了唇,嘴角上翹,隨後用手遮住,忍著哽咽:“對不起。”

這份寵愛真讓人難以割捨啊,也許她的宿命本該是這樣,沒有甜蜜和安寧,只有一輩子的愧疚和掙扎。

他似乎聽出她的反常:“今晚怎麼了?你還在‘金達萊’嗎?我現在就去接你,在門口等我別動啊。”

那熟悉的嗓音讓甘擎的淚水兇猛流出,她抽噎著,肺裡的空氣變得稀薄,胸口痛的說不出話來,把手機直接結束通話,十指狠狠摳進手心。

對比起年幼時的何仲,甘擎印象裡更深的是那個躲在角落裡雙眼噙淚的小男孩,在何仲強調他和墨兆錫從小一起長大,每到暑假寄住在林蘭家裡更是形影不離時,她不用再聽何仲的提醒,便把深埋的那點猜測從腦子裡挖出來。毋庸置疑,怕狗的男孩是墨兆錫,何仲所說的罪魁禍首指的也是他。

墨兆錫的所有舉動也終於有了根本的理由,被愧疚折磨的也許不止她自己,還有墨兆錫,否則,他為什麼會在遇見她之後的第一個反應是——心疼,而不是——心動。

墨兆錫連續打了很多遍,聽筒裡先是不厭其煩唱著彩鈴,最後是機主關機的提示,胸口被一股莫名的焦躁頂住,他等不下去了,回到咖啡店裡,拿起外套和公事包向外走,對面的女人站起來:“怎麼,女朋友出事了?”

墨兆錫回了一下頭:“這個週末我有點事,不會在市裡,下星期吧,我找個時間帶你去律所見見年律師,再談細節。”

薛婷邁出座位,輕輕拽了一下他肘部的襯衫料子,微微垂下睫毛,把墨兆錫留下的名片塞進他手裡:“墨兆錫,我只要你為我出山,別的律師我不答應。”

她今天刻意打扮一番才來見墨兆錫,為了迎合他的品味,這幾天她每個下午都要去“墨滴”對面的咖啡店裡等甘擎下班,按照甘擎的衣著風格複製了一個現在的薛婷,酒紅色的假髮被扔進了垃圾箱,她換上栗色捲髮和一套幹練簡約的裙裝,腳下踩著五寸高跟鞋,簡直和平時的甘擎如出一轍。

然而這個男人除了和她討論那天她在鍾素凝酒吧發生衝突的細節,竟然沒多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