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在醫生說完的瞬間，身子一軟，乾枯的手用力的扶著身邊人的手，一步一步拄著柺杖顫顫巍巍的走到病床前。

渾濁的眼睛裡，一行又一行的淚從眼眶奪眶而出，蠟黃鬆弛的臉頰，是一層又一層的悲傷。

老太太用她那骨瘦如柴的手，一點一點的握住兒子冰冷的手，就像是握住了一生的牽掛。

“阿輝，媽來看你了。”

所有的悲痛與絕望，都包含在這一句沙啞的聲音裡了。

旁邊的是她的兒媳婦，一直在哭。

賀卓樺走到跟前，詢問了大夫才知道，這是那位死者，送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沒了氣息，但是他們還是盡力的救了，事實證明，沒有奇蹟會隨隨便便的發生。

或許是賀卓樺和大夫的話引起了那位兒媳婦的注意，當她聽到賀卓樺詢問她丈夫的情況時，她緩緩的將視線移到賀卓樺身上。

幾乎是目不轉睛的盯著賀卓樺，那眼睛裡，有太多的恨。

她手扶著床，從床邊慢慢的站了起來，然後，一步一步的走到賀卓樺面前，乾枯的嘴唇試了幾次，才發出聲音。

“你是建那座樓的老闆？”

雖然是疑問句，但是卻帶著十足十的肯定。

賀卓樺盯著女人，半響，才面無表情的開口。

“是！”

“啪！”

僅僅是一個“是”字剛落下來，女人不知何時便已經舉起手，在任何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用力的甩在了賀卓樺的臉上。

那一巴掌，既快又狠，彷彿帶著一種同歸於盡的戾氣。

這是一位農村的婦女，手掌由於常年幹活，留下了厚厚的繭，所以，手下的力氣可想而知。

而賀卓樺，連頭都沒偏的硬生生的挨下了那一巴掌。

甚至連躲的動作都沒有，還是旁邊的醫生護士反應過來，上前拉住了女人。

“我男人、明明是來掙錢的，為什麼……會把命送在這裡？你告訴我，告訴我，你們這些黑心的商家，為了錢，偷工減料，你知不知道，你們毀的一個家庭，你還我男人，還我男人。”

女人被護士和大夫拽著的同時，歇斯底里的怒吼著，就像是所有的悲傷和憤怒都找到了一個發洩口一樣，恨不得殺了眼前的這個人來發洩痛苦和憤怒。

是啊，無論怎樣的方式，似乎都無法撫平失去親人所帶來的悲哀與絕望。

“曉蓮，住手。”

就在女人大鬧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老太太不知道從什麼時候站在了他們身後，緩緩的開口。

老太太扶著一位護士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到賀卓樺面前，凹陷的眼睛深深的注視著賀卓樺。

“這一巴掌，就當是你還我兒子一條命，你不虧。”

賀卓樺看著老太太，緩緩的後退了一步，低下頭，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深深的彎下了腰。

“對不起。”

伴隨著這句話，所有人都才反應過來，這是賀卓樺，G市幾乎一手遮天的賀卓樺，居然被一個女人打了以後，還謙卑的彎下了腰，低下了頭。

就連門外偷拍的記者，都有點驚訝，以他們的經驗，這種事都是老闆給受害者家屬甩一筆錢了事的，像賀卓樺這樣自己往槍口上撞的還真是少見。

況且，這可是賀卓樺，在G市從不低頭的賀卓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