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滯留北京的西清軍機大臣、大學士祁寯藻,卻絲毫感覺不到喜慶的氣氛。此時,他也換上了一身明朝儒服,籠著袖子,臉色陰鬱地在西四牌樓的人流當中擠來擠去。
這個北京城是祁寯藻出生之地,他是乾隆五十八年出生在宣武門外的鐵門官舍,十一歲之前都居住在北京。他的父親祁韻士是國史館纂修官。以《蒙古回部王公表傳》傳世。二十二歲那年,祁寯藻便以弱冠之年中了進士,此後的三十多年間,大部分時間也是在北京做官,這北京幾乎就是祁寯藻的半個家鄉。
可是時隔四年後再來,在他最熟悉的北京城的西四牌樓一帶走了半日,卻沒有遇見一個熟人。往日和他要好的八旗親貴、朝廷重臣,現在不是入了土,就是遠在漠北河西,看來這輩子都回不了北京。除非是作為俘虜!
“老爺,有幾個人一直跟著咱們。”陪著祁寯藻出來的一個僕人忽然湊到他耳邊低聲嘀咕了一句。
“那是錦衣衛。朱皇帝的爪牙!”祁寯藻看也不看就下了結論,他這個身分擺在那裡,如果沒有錦衣衛的探子盯梢就不正常了。
“不,不是錦衣衛,那好是林大人。”
“林大人?哪一位?”
“林穆翁林大人。”
“是他!”祁寯藻回頭一瞧,果然見林則徐也在幾個家人的陪同下站在不遠處砂鍋居的門口,還朝自己這邊招著手。看到祁寯藻回頭,林則徐轉身就進了砂鍋居。
“且聽他說些什麼!”祁寯藻嘟囔了一句,就緊跟著進了砂鍋居。
砂鍋居是北京極有名的老字號,開設於乾隆年間。遭逢了太平天國之亂,這裡的老闆夥計都換了人,一個廣東口音的夥計迎了上來,殷勤地道“是祁老闆嗎?”見祁寯藻點頭,又道“林老闆在二樓菊字號雅座等您。”
祁寯藻苦笑著上了二樓,一進菊字號包間,就看見林則徐似笑非笑的坐在那裡,面前還擺了幾樣廣東小吃這砂鍋居現在似乎被整成廣東茶餐廳了。
看到祁寯藻進來,他站起來就招呼“息翁,快坐!幾年不見,可把老弟我想死了,沒想到在北京遇上了。”他招呼得熱烈。祁寯藻心裡面卻只是想冷笑。但是在大明朝廷,現在能和自己說上幾句的,也就是這個名滿天下的清流領袖林則徐了。
他冷著臉在林則徐對面坐下,靜靜地看著對方給自己倒了一碗茶。林則徐笑道“這沙鍋居也是物是人非了,原來那口砂鍋白肉是吃不到了,不過現在的廣東點心卻是很不錯的。”
“可我還是覺得砂鍋白肉好吃。”祁寯藻淡淡地道。
“好吃也沒得吃了,息翁,我輩已經老了,不吃也沒有什麼,可是後人卻還年少。”
“北京沒有白肉,西寧還是有的。”
林則徐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又皺眉笑道“今日之西寧,昔日之雲貴。今上是永曆皇帝苗裔,豈能忘200年來之深仇大恨?”他一頭說一頭笑,渾沒在意祁寯藻的臉色一時青一時白。
祁寯藻冷哼一聲“如此無信無義之輩也配為華夏之君?”
林則徐換了一副鄭重地臉色,看著祁寯藻認真地道“息翁,現在我聽到風聲,俄羅斯帝國似乎要發兵滅亡土耳其帝國!而土耳其帝國又和大英帝國、法蘭西共和國(其實已經是帝國了)是盟友,還堵著俄羅斯帝國南下印度的要衝,所以英吉利和法蘭西很有可能會同俄羅斯打仗!現在英吉利、法蘭西和咱們那麼好,就是為了一旦打起了咱們可以在背後捅俄羅斯的刀子。而俄羅斯支援西清和蒙古國就是為了用它們拖延大明的攻勢,就是要拿滿人最後一點骨血當炮灰啊!”他說得極是認真,毫無疑問,他今天來和祁寯藻會面就是要告訴他這個訊息的。
祁寯藻心裡面一沉。這些事情他這個西寧方面的軍機大臣兼大學士根本就一無所知。雖然他也知道俄羅斯支援西清不是想做賠本買賣,但只是往領土方面去想,以為俄羅斯的目的只是新疆……可如果林則徐所言確鑿,那麼西清根本就沒有一點希望!一旦俄羅斯在西面和英法開戰,無論打成什麼局面,都沒有多少力量增援西清,到時候西清就必須對抗大明瞭!
“少穆,你說得都是真的?”
祁寯藻緊緊地盯著林則徐,似乎想從他臉上得到確切的答案。林則徐笑了笑道“是真是假你別問我,我說了你也不信。你去天津,那裡有英吉利國的總領事館,你去問阿禮國總領事就知道了。”
祁寯藻在心裡面沉吟了半天,林則徐的話很可能是真的!但是他為什麼要和自己說這些呢?是不忍心看著大清最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