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眼,卻見她轉過臉迴避他的目光。
聽著他誠誠懇懇說著這些話,便在江杏雪心底的往事也隨之而起。白葦柔的話猶言在耳,趙正清的確太像那個當年背棄她離去的男人;他的書卷氣質,他天真飛揚的神情,甚至是那生起氣來暴躁不安的性格,都很像。
“那天的事我不怪你,沒必要了。”她掩嘴打了個呵欠。
春寒料峭的早晨,她披著藕色棉襖,頭髮有些蓬亂,金色的光線襯著偏灰的色調,冷冷地罩在她那憔悴的臉上。
那模樣教趙正清想走過去問她,是從甚麼時候,她的人變得如此哀愁難解?
“正清。”喬釋謙在門口喊。“別為難人家了,我們自己找找吧。”
“不用找了。”江杏雪打斷他的話。“喬少爺,我明白你現在是心急如焚;可是,請你替葦柔想想,讓她安靜一陣子也好。有你的孩子,她肯定會把自己照顧得好好的。”
“可是……”
“她愛你,是不是?”江杏雪問道。
喬釋謙眼底浮現了淚光,他點頭,沉沉咬住心裡的慟。
是的,葦柔就是太愛他,才會揹負這麼多。這教他於心何忍,教他情何以堪?
“走吧,正清。”他嘆了一聲,大步走出去。
趙正清仍想留下來和江杏雪說甚麼,卻礙於喬釋謙,只好也跟著走了。
“我會再來找你的。”臨到門口,他忽然回頭喊。
兩天後,趙正清真的來了。江杏雪替他倒了杯茶,下意識地啃著指甲,悶吞地看著他。
“我以為我們已經說完了。”她說。
“我說過我會再來的,杏雪。”
“這好像是你頭一回叫我。”她微微一笑。
“別這麼漫不經心,可以嗎?”他口氣嚴肅,略帶懇求地說。
“說吧。”靠在窗戶旁,她交握的手心泌著汗,那是沒人能懂的心倩起伏。
“我……”
“杏雪。”醇厚的聲音在門板後突兀地響起。
趙正清轉向來人,是個打扮得宜的中年男子。
“你有客人在?”是詢問,也是試探。
江杏雪心一鬆,多個不速之客攪局也好,她朝來人嫣然一笑。
“哪兒的話。文先生,今天怎麼有空?我給您介紹,這位是趙大夫。”
“你好。”
前所未見的怒火在趙正清心中狂猛地燒起。在這座城裡,她到底有多少男人?一個個親熱地喊著、喚著她的名,而他,就像個傻子,執意想取得她的諒解。
她說得好,對他能有甚麼好諒解的?這麼多男子,有的是錢和名,多他、少他一個又何妨?
看到他輕蔑的表情,江杏雪的心沉了沉,硬著笑容繼續介紹:“這是文憶陵,報社主編。”
他恨恨地撇過臉,輕視那伸到面前的手。
“那麼,你們聊吧。我一會兒再過來找你。”
文憶陵沒有生氣,好像已是見怪不怪。他很風度地笑笑,負著手便要離開。
“不用了。我跟江姑娘只有幾句話,說完我就走。”
文先生不置一辭,逕自走出門去。
連個嫖妓的都不把他放在眼裡!趙正清轉向她,再也忍不下這口氣。
聽出他的怒氣,江杏雪的語調不自覺地放軟。她伸手觸及他的發,卻被對方嫌惡地避開。
“看來……你不打算說了。”明白這個動作的意思,江杏雪笑得辛酸。但她不怨任何人,這條路是她選的,再怎樣苦澀難捱的結局,她都不會逃避。
眼前,她明白跟他是不會有交集了。
瞥見那淌不出半滴淚的笑,趙正清一口怨氣突然消逝得無蹤,剩下的只有懊惱和難堪。他又傷害她了?
不知為何,他就是見不得她這樣笑得沒半點生氣。趙正清俯身上前,狠狠吻住了她。
彷佛是他心裡一直想要做的事,在夢裡演練了數百回,做起來駕輕就熟;而她也不似往日的頑固跋扈,而是錯愕中的順從。
“為甚麼?”一會兒她推開他,氣息不定地問。
“我……”趙正清茫然地看著她,不解自己是怎麼了。“我不知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江杏雪睜大眼睛,似乎不太相信這是真的。前一秒鐘這男人才把她當垃圾,後一秒鐘卻不在乎地親吻她;而理由只是……他不知道?
“你到底把我當甚麼?”她憋著氣,悶悶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