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客人就下館子。”
秦屎黃也不糾正,一唱一和搭得不亦樂乎:“是啊,中國人嘛,就喜歡吃餃子,我就覺得豬肉大蔥味的餃子是人間美味!走南闖北我就認這個味兒。其他譬如上海的蟹黃小籠包什麼的,我就很吃不慣。”
“是啊?不過廣東的雲吞麵還不錯,解晃路就有家很不錯的香港餐廳,我那天去吃,他家雲吞麵裡的醬牛肉絲實在太好吃了!推薦你去試試噢!”
聽完這段對話,納蘭德性覺得自己的邏輯被狗吃了。趕緊敲門打斷兩人的暢談。剛要引見兩位客人,不料那秦屎黃卻好像見著熟人一樣,眼睛一亮就小跑過來:“黃伯伯?您怎麼來了?哦,您也認識納蘭先生啊?”
黃老眯著眼還沒看清這人長相,就不明就裡被人熱情地握住雙手親暱搖晃,心想人家這麼熱情一定是認得自己,自己桃李滿天下,忘記一兩個也情有可原。於是一邊抱歉一邊模稜兩可回說:“是啊是啊,剛結識的小友,來做客……”
“那行那您先忙,學生還有點事,先走一步了。再會!”秦屎黃打著哈哈就來向屋主人告辭,臨了湊在納蘭德性耳邊小聲說了句,“關於那譜子,有個大秘密……我們來日方長。”而後神秘一笑,異色的雙瞳裡隱約透出一絲詭秘的光芒,彷彿刻意要吊他胃口。
納蘭德性和風瀟側身讓過,都沒攔他。然後相視一眼,心照不宣。一起回來邀黃老坐下,王建剛這時也沏了茶上來。
黃老摘下胡琴開始給弓子擦松香:“那麼我們開始上課吧,先從發聲開始——”
“冒昧問下,黃老認得剛才那位?”納蘭德性卻打斷髮問。
“啊……應該是認得吧。”
“應該?”
“記不清了,不知道是哪屆的學生。”
“學生?”納蘭德性抓住破綻又問,“剛才那位,難道不是秦老的曾孫室篁先生嗎?”
“不是啊。”黃老笑說,“我老是老了,但還沒老到連樂樂都不認識的地步。他可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
果然是假的!難怪那人眼看身份敗露就落荒而逃。納蘭德性又看了眼風瀟,猜想被印證般得意地抬了抬眉,好像這高明的局從頭到尾是他設的一樣。風瀟也對他抬抬眉,一副“你高興就好”的表情。
但是回過神一想,兩人都覺得不妙。不是真正的秦樂,那是什麼人?什麼身份什麼立場?他說他手裡有粉墨夢的半篇譜子,又知道譜子背後的秘密,可不可信?他想要全篇的譜子是什麼目的?為什麼不能以真實身份出現?朋友還是敵人?
一連串疑問,暫時都得不到答案,看來跟那假秦樂,還有交道可打。納蘭德性回過神來,繼續問黃老:“黃老知不知道秦老家祖傳的半篇譜子在哪?就是我大爺爺創作於解放前的《和光同塵》?”
“哦,你說《和光同塵》啊,早沒了。”
“沒了?!”
“是啊,關於這件事呢我也稍有了解。不知道沈先生是出於什麼目的,創作之初就把曲子一劈為二,一半用來流傳,一半不給任何人聽,不給人聽的就是你們家的那半篇。本來另外半曲都已經灌好唱片準備發行了,結果趕上四九年解放,形勢一下子天翻地覆,文藝界許多事情就耽誤了,後來譜子送給我師父保管。所以這半曲事實上也並沒有面世,只有我師父熟稔。二三十年前突然有一天,沈先生來拜訪我師父,請他把珍藏的譜子和唱片都毀掉。就這樣。”
“就這樣?沒有傳人嗎?”
“沒有。好像沈先生囑咐過,《和光同塵》不要傳授任何人。”
真是越來越奇怪了,一圈分析下來,如果《和光同塵》裡真有秘密,這秘密竟然是大爺爺埋下的。大爺爺有什麼了不得的秘密要他用一篇譜子掩藏大半個世紀呢?太匪夷所思了。
話說回來,既然秦家的譜子沒了,那冒牌“秦屎黃”聲稱擁有的是什麼?是別有用心的謊言?還是從別處得來的真正的譜子?
可惜的是,一切都知道得太晚了,家裡的譜子已經在裝修中搞丟了。
正追悔莫及,只聽黃老已經在校弦準備拉琴了:“時間已經過去一刻鐘,那麼我們抓緊上課,先聽我唱一段崑腔……”
請人來也不好不尊重人家,只好強扯回思緒專心學戲。因為納蘭德性嗓音條件並不算好,從小五音就比較不全,曾經眼紅安冬演戲之餘發專輯圈錢,也錄過一張ed去賣,結果銷量剃了光頭。所以這第一堂課頗費了黃老師的一頭汗水。學生雖然深感抱歉,但也只能私下裡發奮練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