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洗腦不難受,就是洗完了老覺得自己有點傻,”
芬格爾完全沒有按照路明非的思路來,自顧自往下說,“你
們中國不是有個哲學傢什麼的說過麼?人有痛苦是因為
記性太好,傻子好,傻子不痛苦。”
路明非愣了一下,“那不是什麼哲學家,是一部叫(東
邪西毒》的片子裡一個叫歐陽鋒的人說的……我覺得我已
經夠傻了。”
“如果你覺得自己心裡有件事,記不清楚,又很重要,
你會不會成天想著?生怕不想就永遠忘掉了?”芬格爾
一副嚴肅的表情,似乎再跟他討論什麼人生觀世界觀的大
事,不過路明非知道芬格爾其實只是安慰他說就算那個該
死的3E考試掛了也不過洗個腦,然後輕輕鬆鬆重新做人。
可這個問題叫路明非想了很久。他點了點頭,“肯定
會想啊,最怕那種記得有事,就是想不起來什麼事的感覺
了。”
“那你不行,”芬格爾嘆口氣,“洗腦就那種感覺,老
覺得忘了什麼,心態好就沒事,心態不好就想破腦袋了。”
“行不行的又怎麼樣?我一不懂韓文,更不懂龍文,
明天鐵定掛科,掛科就洗腦唄,回家復讀唄,考不上大學
待業唄……希望洗腦別太疼。”路明非輕聲說著,沒來由
地嘆了口氣。
芬格爾沉默了一會兒,“你剛才嘆氣嘞。”
“我知道,我這一天經歷了那麼多天翻地覆的事情,
到晚上嘆口氣不行啊?我就不該腦袋發熱收那個錄取通
知書,我就知道嘛,真正的好事哪能落在我身上?”
“你不想回中國。”芬格爾忽然說。
路明非一愣,不明白芬格爾的意思,芬格爾忽然用了
非常肯定的語氣,似乎是要點醒他什麼。
“我不在乎的,很多事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管什麼事
兒啊?”路明非雙手枕在腦後,靠在床頭,說起來這張床
還真是舒服,卡塞爾學院果然如古德里安教授所說是個貴
族學校,環境用具都是第一流的。不過他就要離開這裡了。
“你不想回中國。”芬格爾又說了一遍。
“What?兄臺你是在跟我說話麼?”路明非知道自
己在頑抗,他忽然想把自己的耳朵捂起來什麼都不聽。
芬格爾雙手抓住上鋪的床墊,以一個極高難度的屈體
翻身,緩緩地坐在路明非的下鋪上,“其實卡塞爾學院真
的沒什麼好,你連龍文共鳴都沒有,估計就算是龍族血統,
也是繼承了一堆沒用的垃圾基因。不如回中國,也不賴,
你也不是那種漫畫裡的熱血少年,會喊什麼‘我的宿命就
是走遍世界殺死巨龍’,是不是?”
“兄臺。我沒說不好啊,我也只能回中國不是麼?”
路明非面對芬格爾那雙雅利安血統的銀灰色眼睛,不知道
說什麼好。
“可你嘆氣嘞。”芬格爾說。
路明非沉默了幾秒鐘,忽然有一股彷彿流火一樣的
從胸骨的地方直衝上來。他對著芬格爾惱怒地大喊,“你
嘮叨嘮叨嘮叨,到底要怎麼樣啊?我怎麼想管你屁事?你
自己還不是廢柴一個那麼多年沒畢業?你很威風啊?你
還欠我錢呢?你喝我幾杯可樂了?你還錢還是閉嘴?”
這句話出口他就後悔了,芬格爾也許是他在這裡唯一
的朋友了,曾經他覺得是朋友的諾諾……現在正跟某個立
志要滅掉他的男人在一起吧?其實芬格爾只是好意,他大
概是哲學書讀太多了,所以迂腐罷了。但是跟那些用森冷
目光敵視你的人比起來,一個犬儒不是也蠻可愛麼?
芬格爾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兄弟你氣急敗壞了。”
路明非看著芬格爾那頭亂蓬蓬的頭髮下一張認真的
臉,無可奈何地低下頭去。
“你不是一直嚷嚷著,讓我退學行不行?我現在選擇
退出還來不來得及麼?”芬格爾說,“我都快以為你是說
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