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長江。
深夜,“摩尼亞赫”號拖船在長江上游的暴風雨中顫抖。這是秋季罕見的暴雨,長江即將進入枯水期,但是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把水庫上游的水位兩夜間抬升了四米,此刻水面上看不見其他任何一條船的影子,只有拖船摩尼亞赫號的燈還在雨幕中閃爍。
船長曼斯·龍德施泰特站在駕駛室的窗前,風像是魔鬼那樣嘶吼,一潑潑雨水“砸”在前窗上,而後爆開,有如一柄柄重錘。船在搖晃,讓人錯以為整個世界在搖晃,而曼斯船長穩穩地站著,深深地把雪茄的煙霧吸到肺裡去。這種昂貴的雪茄抽多了就像醉酒一樣,但是曼斯船長需要,濃郁的雪茄煙霧反而令他震驚,這是關鍵的時候,一個號船長,應該以他鎮定抽雪茄的形象給他的船員們以信心。
後艙隱約傳來了嬰兒嚎啕大哭的聲音,曼斯船長皺了皺他典型的德國式細眉,他的眉毛細長如刀。
“該餵奶的時候要餵奶!該逗他玩的時候要逗他玩!我說過很多遍,這是我們的工作,很重要!你們中就沒有人懂得怎麼照顧孩子麼?”他轉過身對著全神貫注的船員們大喊:“誰去看看那寶貝怎麼了?〃
“教授,執行部目前的主力成員都沒結婚,你指望我們從哪裡學會照顧嬰兒?”端坐在顯示屏前的一個女孩兒頭也不抬地說,顯示屏的光照亮了她姣好的臉,她大概23、4歲,一頭紅髮,一副典型的拉丁美人長相,穿著一件深藍色的大翻領海員服,看起來是個實習船員。
“叫我船長,在這裡我不是卡塞爾學院的教授,我是摩尼亞赫號的船長。見鬼,我想起我的‘魔動機械設計學一級’那門課這周應該已經開課了,而我還在中國的長江上面漂著”曼斯嘆了口氣,“好吧好吧,既然只有我一個已婚男人,那麼我去照顧一下那個親愛的寶寶看起來是逃不過的了,塞爾瑪,注意他們兩個人的生命檢測,有任何一點異樣,立刻收線!”
“明白!”拉丁女孩塞爾瑪答得沉著有力。
“船長,我們收到三峽航道救援機構的訊號,後半夜暴風雨會繼續,風力會增大到十級,降雨量將達到200毫米,這是罕見的暴雨,可能伴有雷暴的現象。他們正在調集直升機救援我們,建議我們棄船。”三副摘下耳機說。
“回覆他們說我們的拖船吃水很深,船身目前還穩定,可以堅持過暴雨,船上有幾個病人,不宜棄船。”曼斯在艙門邊回頭,“你們也不必擔心,這可是摩尼亞赫號,它不是什麼拖船,它是一艘軍艦,12級風暴對它都不是問題。”他這麼說著抬頭看了看外面黑沉沉的天空,沉默了一會兒,自言自語,“可是這場暴雨讓人想起了10年前格陵蘭的冰海。。。每一次接近這些神秘的東西都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他轉身進入後艙,前艙的人們都盯著各自的螢幕保持安靜,一切的操作都迅疾無聲,耳機的電流乾擾聲裡迴盪著兩個糾纏在一起的心跳聲。塞爾瑪螢幕上,心跳監控視窗裡,一起一落的綠色光點表示那兩顆年輕強健的心臟還在正常跳動。。。在水面50米以下。
葉勝開啟強光手電,氙燈的光柱在深水之中無法穿透多少距離,只有一條青灰色的光帶,盡頭模糊在浮游著細小生物的水中。酒德亞紀苗條的身影漂浮在他身邊不遠的地方,他只要伸手就能拉到她。這個美國長大的日本籍女孩是他在卡塞爾學院的同班同學,他們練習配合足足聯絡了五年之久,才一起進入執行部,能夠從一個眼神讀出彼此的內心。但他們從未相愛,這按照慣例是禁止的。
他們兩個的特長都是深潛,深潛時他們靠氧氣瓶和一層奈米材料的潛水衣頂住十幾個大氣壓的水壓,靠著一根纜繩和人類的世界保持著聯絡,深水中的世界孤單得讓人懷疑自己的存在,如果執行任務的同伴還有感情因素,可能會導致不可控的結果。
他們已經到達水底,水面上的狂風暴雨被厚達數十米的水層過濾後抵達這裡只剩下輕柔的水波,只要氧氣供應充足,風暴不影響潛水作業。摩尼亞赫號特別選擇了這個時間,否則繁忙的長江航道上放眼都是船,行動容易暴露。
葉勝輕輕地踩在水底,那裡被淹沒之前大概是片山地,都是石頭表面,沒有水草,石頭被水流磨得圓滑,難以落腳。葉勝從腳蹼中彈出了鋼爪,穩當地站在了岩石上,伸手到貼著底層漂浮的泥沙裡摸索。他向亞紀亮出了摸到的東西,一塊有著古老花紋的陶片。
亞紀漂浮過來,接過那片陶片檢視:“至少一千年以上的歷史,是蜀文化還沒有被中原文化吞沒前的東西。”
他們在水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