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一郎靜默一會兒,暗示道:“這種事隨便想想就算了,倒也不必去深究。”
阮冬故見他神色嚴肅,無所謂地笑道:
“一郎哥,這種風水之說,我一點也不在意。我的所作所為,皆是出自我的意願,與風水無關。就算是風水促使我走上這條路,只要我所做的有益百姓,那又何妨呢?”隨即,扮個鬼臉。“幸好有你跟懷寧幫著我,不然這條路我斷然走不到這裡來。”
鳳一郎凝視著她,嘴角隱有柔軟的笑花。
懷寧收拾好鋪子,走到他們的身邊。異常春雪並未引起他的驚慌,他連抬眼賞雪都懶,直接把披風塞進她懷裡。
“穿上。”
身為三人中最小的義妹,她只能含冤……不,含著感動的眼神穿上。是她太沒有用,雖然在應康養了一個月的傷,但半夜還是有久咳的毛病。
“下雪了,提早回家吧。”懷寧面無表情地說道。
“是是,今天要提早回家!”阮冬故眼一亮,眉飛色舞抱拳行禮。“一郎哥,今天是你生辰,祝你年年都心想事成,豆腐鋪天天生意興隆。”
鳳一郎頓住,瞪著她。
她眨眨眼,討好地遞上老舊的茶葉罐,笑道:
“這是我跟懷寧一塊送的。我們有多窮你也是明白的,所以裡頭的茶葉跟往年一樣,都不算上等。”
鳳一郎掩飾眸裡激動,撫著罐身感慨道:
“這茶葉罐跟了我十多年呢。”
“是一郎哥念舊,才會把我幼年送的禮一直留在身邊。既然是空罐,就該物盡其用才有價值。對了,往年的這一天我忙於朝政,冬故也只能匆匆陪你吃頓飯,今天我有空,咱們三兄妹,就這樣回家吃飯喝茶聊到半夜也不睡。”
鳳一郎掩不住喜色,微笑:“就聽你的。”
她笑玻Р'地,幫著懷寧提過豆腐桶,三人沿著積有輕淺細雪的街上散步回家。
“懷寧,今兒個的桶子重了點呢。”她道。
“剩很多。”懷寧答。
“剩很多啊……那是賣不好嘍?”
“不。”
阮冬故睇向他,疑惑道:“懷寧,你的句子可以稍微再拉長一點,我沒那麼聰明。”
“特地留給你加菜的。”
鳳一郎敢發誓,剎那間他看見冬故抖了一下,似乎很想拔腿就跑。他撇臉輕笑,聽著她假心假意假音道:
“懷寧,你每天辛苦賣豆腐,實在用不著再拿豆腐為我補身,這樣吧,你辛苦,理應多吃點,我餓點沒關係。”
“不行,今天晚上陪鳳一郎喝茶的小菜就是炸豆腐、炒豆腐、蒸豆腐,涼拌豆腐……”
每說一道豆腐菜,鳳一郎就見到冬故的肩縮了點,到最後,他彷彿見到幼年那個一聽到讀書就縮水的駝背小老頭。
轉眼間,她已經亭亭玉立,還是個徹底實踐自身抱負的奇女子。
他出身農家,照說,他應該繼承父業,走上農民之路,但因他異樣的外貌,迫使他賣身入阮府,成為阮家長工。
照說,一個阮府的長工,最了不起的未來,應該是鳳春那總管之位,而他曾有一度確實認定自己的未來極限就只有這樣了。
照理,他的外表讓他一輩子鎖在阮府裡,連帶著,他一身才智也如荒蕪的阮府廢墟一樣,任它藏在他的腦中,直到老死。
但,他的冬故,讓他推翻這些常理,徹底地運用他一身的才智,走遍大江南北,行上萬裡之路,讓他鳳一郎沒有白活。
這些,他從未跟他身邊這個小姑娘提過。他賣身入阮府時,曾渴求真正的太平盛世會降臨在天下每一處地方,但長年下來,他發現世上絕無真正盛世。他心中自成的盛世與理想……就在他最親近的小姑娘身上。
他又看了眼身邊已經苦著臉的冬故。
如果可能……不管跟東方非也好,跟其他男人也好,甚至,只有他們三兄妹共度餘生都好,他都希冀她能快快樂樂地過活,然後,等到他們三人老死後,能夠平靜安詳地並葬在邊關下,任由四季交替,任由無垢冬雪覆滿他們的墳地,不再有外人打擾,不再讓她憂國憂民,到那時,他與懷寧陪她睡一場真正的好覺……
他們三人的情誼,永遠相攜。這一路上,他跟懷寧,不會鬆手。
“一郎哥……”她的臉可比苦瓜了。
“嗯?”他笑著應聲。
“那個……我們還有沒有點錢,今晚買點便宜的小菜,好不好?別吃炸豆腐、蒸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