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
醫生奇怪地回頭,才知道她指的是牆上的一幅模擬油畫。
“為什麼喜歡?”
“火,”她煞有介事地說,“有火在燒。”
醫生一臉驚奇地望著她,踩著凳子將那幅畫取下來,然後讓她過來,說道:“你指給我看。”
木子遙不明就裡地望著他。
“哪裡有火?”
“花有火,”她側著腦袋想了想,說,“很美的顏色。”
醫生皺著眉望著她,將油畫放在一邊,讓人將她的父母叫了進來。
“醫生,怎麼樣?”木正道看了看醫生凝重的表情,擔憂地問。
楊慧心含著淚,遲疑問道:“三歲那會,阿遙連續39度高燒燒了好幾個小時,會不會……會不會腦子燒壞了?”
醫生搖了搖頭,說道:“我問了她幾個問題,她心智心理都沒問題。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她對油畫有一種敏銳獨特的鑑賞能力,興許她有這方面的天賦也未可知。不用擔心,她年齡還小,正是塑造人格培養性子的時候,家人多加註意一下就好。”
走之前,醫生將那幅油畫交給父母,道:“這是我朋友仿的贗品,小姑娘喜歡就送給她了。”
木子初平靜地看著他,並未說謝。
幾年後,她才知道原來那幅畫仿的是梵高的《向日葵》,一個天才畫家用靈魂與激情描繪的作品。
誰也不知道,她的油畫啟蒙老師竟是個心理醫生。
◇◇◇◇◇
有個人曾經對她說過,坐在她身邊會讓人心裡無端變得寧靜,任是狂風驟雨也要平息下來。她身上有一種天荒地老海枯石爛的味道,甚至連時間都化為靜水緩緩流淌。
當時,她只是側著頭看著他,眼睛裡乾乾淨淨沒有絲毫情緒,問:“其他人說分手時也這樣?”
他苦笑,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
別人說她是個狠心的女人,用石頭砌成心,用冰霜做成鎧甲,誰也走不近,每靠近一步便要被寒冷侵襲多一分。
她無動於衷,定定地看著說話的人,直看得他們轉開視線。
木子遙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閒著沒事幹,喜歡指指點點干涉別人的生活,你該如何如何,你該那般那般?
為什麼她不能決定自己要怎麼過?
他要來,她隨便;他要走,她不阻攔。既然這是他決定的,為什麼所有人要怪她?
木子遙不懂,亦無意去弄明白。她有自己的一套生活準則,她過得很好。
◇◇◇◇◇
“畫好了沒?”電話裡一個漠然的公式化的女聲傳來。
木子遙點了點頭,而後才意識到對方看不見,遂淡淡應聲:“嗯。”肢體與言談都能表達意思時,她更傾向於前者。
“老規矩,中午八點取貨,今天日落前我會將錢打進你的賬戶。”
“嗯。”
木子遙收了線,將手機仔細地擺在桌上的手機座上。桌上一塵不染,所有的東西井井有條地擺在它們該擺的地方,齊整得就像寂冷的模型。
◇◇◇◇◇
牆上的指標剛轉到十二點整,門鈴便響了。木子遙將門開啟,眼前的男人西裝革履,三十歲上下,留著精神抖擻的板寸頭。
木子遙皺著眉看著他,表情有些怪異。
吳青下意識看了看錶,確實是十二點整。又望向屋內牆上的鐘,的確是十二點無誤。這麼說,自己應該沒犯了木子遙的忌諱才是。
木子遙轉身回屋取來油畫,將它遞給吳青。
“驗吧。”
“不用驗了,我相信你不會出差錯。”畫布連著板和外框,外罩一層白布,吳青將它小心地用氣泡布裹好。
木子遙不予置評,別人相不相信她與她無關。
她正欲關門,瞥了瞥他,欲言又止,表情無異於吃了蒼蠅。
吳青少見她這般表情,實在被她瞧得渾身不自在了,心急之下拉住她的手臂,問道:“怎麼了?”
木子遙的表情頓時森冷下來,吳青大叫不好,連忙放開手,囁嚅道:“對、對不起。”
木子遙表情微霽,扶著門淡淡道:“袖子。”
“什麼?”吳青疑惑地看著她。
“袖子。”吳青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右邊的袖子不知何時折起了一角,他頓時哭笑不得,連忙整理好。
木子遙的表情終於舒坦了,“嘭”的一聲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