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年的,還不算太舊。佳倩,你覺得呢?”慈父向我問話了。
我的心跳越來越有力,血液的溫度也越來越沸騰,就差一個跳腳,喊出“哦耶”來。西四環,這地段真是夠好了,現如今,那一圈的期房價已經接近兩萬一平了。九八年的,這也夠新了,距今才十一年,好好粉刷一番,足以當個新房住了。錦錦,我親愛的錦錦,你就要有一個真正的家了。
“啊?這樣啊,這太突然了,先聽聽媽的意思吧。”我壓抑著內心的澎湃,把矛頭指向了我媽。我還抽空瞟了一眼離我幾步遠,正坐在沙發上待命的劉易陽。他也正瞟著我,那對眯縫著的小眼兒彷彿在說:突然?童佳倩,你不是早料到了嗎?你跟你親生爸媽還玩兒虛偽這一套,可真有你的。
“我沒什麼意思,房子是你爸那兒分的,自然由他說了算。”我媽洗完了菜,接著切菜,鐺,鐺,鐺,聽得我是心驚肉跳。
“你也不早跟我說一聲,華子和老鄭都知道咱要搬躍層了,這又不搬了,你叫我把臉往哪兒擱?”這話是我媽對我爸說的,可是卻叫我和劉易陽聽得坐立不安。華子和老鄭是我媽幾十年的老姐妹兒了,感情深厚歸感情深厚,可彼此間較勁也較了幾十年了。年輕時比誰的工作好,工資高,比誰嫁的男人好,過的日子舒坦,這些我媽都贏了。不再年輕時,又比誰的子女出息,誰的身體富態,這些,我媽也沒輸。華子阿姨離婚十幾年了,自己帶著個女兒,一沒帶好,女兒就變成了問題少女,如今也仍遊手好閒。老鄭阿姨則身患乳腺癌,雖說切除後已無大礙,但身心皆受創傷,每年臨近體檢時就寢食難安,體重驟降,面黃肌瘦。而我媽,贏了一輩子,就變得越來越輸不得了。其實,住不上躍層哪裡算得上輸?我敢說,那二位阿姨的房子加在一塊兒,也不見得有我爸媽如今的這套大。
“你這嘴還真快。這有什麼臉不臉的,你呀,心太重。”我爸笑呵呵給我媽下了個定論,就端著茶杯去找劉易陽聊天了。雖說,他們二人從來也沒什麼好聊的,不過以我爸為人的禮貌周全,他是不會讓劉易陽一個人枯坐的。
結果,我媽這次也不甘心自己在廚房裡枯站了。她越過了站在門口的我,跟在我爸身後:“我怎麼心重了?噢,你以為我是愛炫耀的人啊?我這不是替你高興,給你長臉嗎?你以為我不樂意閨女住的好點兒寬敞點兒啊?對自己閨女,我還能小氣?我不過就是怕他們伸手伸慣了,以後就不知道自己努力了。”
我媽說到這最後一句時,偏巧不巧正好跟著我爸走到了劉易陽跟前。我一顆心吊在胸腔裡,不上不下。真不知道我媽和劉易陽是不是天生的冤家,一個越不愛聽什麼,另一個就越愛說什麼;一個越沒有什麼,另一個就越看重什麼。苦了我童佳倩,夾在中間,不能偏不能向,可這一碗水要端平了,談何容易?
第四十五話:比上不足,比下有餘(3)
“媽,您說的對,所以我跟佳倩,不會要爸那套房子的。”劉易陽站直身,好似頂天立地地,又笑呵呵地給我媽下了如此保證。
這下,我可不能不出手了。這劉易陽,真是反了他了,自作主張,輕舉妄動,他難道就不懂忍一時風平浪靜,不懂識時務者為俊傑?我也顧不得矜持了,上前一把挽住我媽的胳膊:“媽,是啊,我們哪能白要爸媽的房子啊?我們得給錢啊。”這錢,自然是要給,只不過,應該是可以價錢算低點兒,首付算少點兒,利息再免點兒吧。
“哼,我看易陽他不是你這個意思吧?他好像有骨氣得很呢。”如果說,躍層的得而復失在我媽的心頭燃了一把熊熊烈火,那劉易陽的骨氣則有如一桶汽油,嘩地一潑,就讓場面越來越不可收拾了。
“什麼啊媽?”我一個箭步邁到我媽和劉易陽的中間,企圖充當個絕緣體:“自家人談什麼骨氣啊?易陽他真是我那個意思,我們倆都商量好了,分期付款,首付先付個八萬塊,以後每個月給多少,咱們再具體算算。”
“佳倩,這事兒你們倆早跟你爸商量好了?合著就瞞我一個人?”
我傻眼了,我本來以為自己是來滅火的,可結果,我潑上來的也照樣是一桶油。
“沒有沒有,您可別冤枉我爸。這,這是我自己猜的。”事到如今,我只好能救一個是一個,先把我那無辜且慈愛的父親救出去再說。我爸也貌似傻眼了,他也許沒想到他的女兒是如此聰明且富有聯想力,早就猜透了他的計劃。
“佳倩,你這哪叫‘猜’啊?你這不是打爸媽的主意呢嗎?你跟我實話實說,這真是你想出來的,不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