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人在打包行李。
吳桐的行李。
厲仲謀動作僵住,聲音如刀:“怎麼回事?”
傭人被厲仲謀一聲低喝,渾身一抖,聲音顫顫巍巍:“吳,吳小姐要我把她的行李收拾好……”
結結巴巴聽得厲仲謀心煩:“她人在哪裡?”
傭人怔住,啞然失聲,厲仲謀沒等她開口,已經快步出了更衣室。
第一次毫無頭緒地找人,第一次發覺每個房間都大得嚇人,厲仲謀走得快,傭人好不容易趕上他,急喘喘地補充:“吳小姐應該還在小少爺房間!”
厲仲謀頓住腳,神色終於有所緩和,可依舊緊繃著下顎,變了方向去副樓。
吳桐清晨醒過一次,吩咐了傭人把她的行李收好之後,回到兒子房間繼續睡。她需要一個清醒的面貌,回去見父母、哥嫂。
童童昨日瘋了一天,今早沒那麼早起床,吳桐想著多陪兒子一會兒,竟然越睡越沉,將這兩天的失眠都補了回來。
再睜開眼時,幾乎算是被床邊那道目光喚醒的。她一眼就看到坐在床邊的厲仲謀,目光就此定格。
厲仲謀的神色卻在此時變了。
他方才的目光,明明不是這樣的。吳桐執拗地不肯相信他轉瞬間又恢復的冷酷神色。
“你收拾行李要去哪裡?”
他的口吻凝成冰磚,敲醒吳桐。她看看四周,童童不在房間,怪不得他都不用再偽善地對待她。
“我要帶童童回一趟南京。”
“不可以。要走你一個人走。”
眼眶泛溼,忍住,吳桐扭過臉去。
這個女人睡著時那麼惹人疼,他怕童童吵醒她,特意帶孩子下樓吃早餐。怎麼醒來後的她,只會令他憤憤咬牙?
厲仲謀忍受不了她的緘默,寧願大吵一架,也比這般死氣沉沉好。
吳桐穿鞋要走,聽見他說:“你昨天跟兒子抱怨了什麼,要他打電話給我,提醒我一定要早點回家。”
吳桐沒回頭,背脊僵直,那一刻,像是被他的話語擊中,潰不成軍。
她的落寞,散了一地,厲仲謀看著,覺得落寞流淌到了心裡。
碎了一地,他的防備。
厲仲謀走近她身後,吳桐並沒有發覺。
那是一種渾然不覺的下意識,厲仲謀控制不住自己,抬起手,指尖快要觸及她的髮梢,也許只差半寸。
聽見她說:“是不是打攪了你昨晚的佳人有約?我替兒子向你道歉。”
厲仲謀手停在半空,驀然垂下胳膊。
佳人有約?
的確。
可怎麼不是她,就不行?
他是要毀在這個女人手裡了。
這怎麼可以?
“兒子要留在這裡,不能跟你走。”厲仲謀繞過她,又丟下一句,“你暫時回南京也好,我們互不干涉,眼不見,心不煩。”
吳桐看著他拉開門、走出房間,看著他決絕地消失在她視界之中。
“這樣的話,又何必在一起?!”
她唯一一次對他這樣歇斯底里,迎接她的,卻只是緊隨其後合上的房門。
“咔噠”一聲,房門與她的心門一同關上,吳桐獨自一人,泣不成聲。
臨近九月,天氣沒有那麼熱,暑氣沒那麼重,早餐桌子搬到了花房,暖融融的光穿過玻璃罩頂和植物的掩映。
童童雖然愛鬧,卻是十分懂得察言觀色的孩子,透過玻璃幕牆見傭人拎著行李走過,一眼就認出那行李箱。再看看吳桐,那小腦袋裡就開始動小心思。
“媽咪你要出門啊?”童童邊說邊隨處張望,坐在餐桌上就不安分,到處尋找厲仲謀的身影。
爹地這時候怎麼不在?真糟糕!
吳桐把孩子的臉扳回來,把抹好黃油的麵包送到童童嘴邊。
化妝書真是拯救她的利器,再狼狽再憔悴,也都遮在了細緻的粉底下,瞞天過海。她儘量溫和地對兒子說:“和媽咪一道回去看看外公外婆,好不好?”
提到外公,童童立即扁起嘴,一聲不吭。
吳桐的手覆在兒子軟軟糯糯的手背上,等他的回答。
她的丈夫對她沒有信任,也沒有愛情,怎可能不這麼快就走到盡頭?終究是她高估了自己。從頭至尾,她這個身軀小小的兒子,才是她唯一的支柱。
花房周遭種著鮮玫瑰,似乎是厲仲謀在紐約時特意囑咐這邊的管家種上的,玫瑰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