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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把,衝出去。出門就是樓梯,她傻了一會兒才記得要向下走。

風撲到臉上,吹乾她的淚水,吹得她睜不開眼睛。待看清了前路,卻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出了街區,就是寬闊的大路,偶爾才能看到兩個人。如此大的國家,人口卻只有中國的五分之一,剛來的時候,她站在空無一人的廣場上總覺得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

走了很遠,終於在內城的河岸邊看到一輛警車,只要她走過去,告訴他們她是偷渡者,一切就都結束了。她來美國的七年,所有的辛酸苦痛,以及和那個人的無疾而終的戀情,都將成為她放在青燈古佛旁的不得再拿起的塵世孽障。

她並不十分悲傷。就算她有充分的理由,她也從沒責怪過命運,從沒把自己當做一個特殊時代的受害者。她不懂這些。長久以來她依順的是一種生存的本能,以及媽媽灌輸的對於對信仰的追求,受到心裡一個微弱卻延綿不絕的聲音的引導,誤打誤撞地遇上他,一意孤行地靠近他,衝殺過後,終究還是敗下陣來。

幸好,她並不是一無所獲。

不遠了,回家的路就在眼前。在離警車還有半個操場的時候,她走得太急,扶住河邊的樹幹喘氣。警察恰好走到車邊,看樣子是要離開了。她疾步追上,忽然,肩膀一痛,天空在眼前旋轉,她想拉住旁邊的樹,後背一個沉重的力量把她推下河床。

頭皮被樹枝刮過,鼻尖都是泥土的味道。無處安放的雙手胡亂揮著,直到不停滾落的身子被粗大的樹根接住。她胸口一陣發悶,暈乎乎地看到一個男人趴在她身上,湛藍的天空在男人身後。她用力眨眼,不敢相信看到的是真的。

“怎、怎、怎麼是你?”她還沒從差點墜河的驚險中緩過來,一句話說不連貫。

身上的人喘著粗氣,頭髮上沾了幾片葉子,手指陷進泥裡。她還從沒見過他這麼狼狽的樣子。

溫暖的氣息噴在她臉上,他說:“你、不準走……”由於一路狂奔,又從河邊滾下,他的聲音絲毫沒有底氣,竟像是要哭出來。

她替他拿走頭髮上的樹葉,擦掉他臉上的髒汙,說:“你不准我走,叫住我就可以,幹嘛要把我推下來?”

他不說話,氣息已經穩住。他不打算告訴她,在她關上門的一刻他就後悔了,他不想她離開。憤怒、煩躁、空虛,他被只剩下他一個人的屋子折磨得坐立難安。不安中,看到她放在他手心的紙幣,這是她媽媽留給她的唯一遺物,她給了他,她說要幫他祈福。他忽然想起,認識她以來,除了一排齒痕,他什麼都沒給過她。她也什麼都沒有要過。

如果她走了,如果他見不到她了,如果……

好吧,他終於對自己承認,他捨不得她,他愛上了她,就算只有一絲一毫。他愛上的不僅是能和他完美契合的身體,還有她的微笑,她的聲音,她的味道,她的那股傻勁。

她在他面前,從來沒有刻意表現得堅強,也從來沒主動尋求過保護,他對她的鄙夷都僅僅是源於自己的猜測,對她的同情也不完全出於好心,更多的是不自覺地想滿足自己的優越感。

在她一次次的飛蛾撲火中,他享受著她對他的迷戀,享受她的身體。不知不覺,他淪陷在她並不高明的陷進裡,也許是在她笨拙地表白的時候,在他和她爭吵的時候,在他用腳趾撞她鼻子的時候,在他認識她以後的……見鬼的任何時候!

所以他不顧一切地追出來,看到她正向警車跑去,他血液裡的瘋狂因子立刻爆發,他採用了最粗魯也是最奏效的方法,直接把她撲倒!只是途中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意外,他沒有考慮到自己的速度加上重量對她的衝擊力有多大。

“可以起來嗎,你壓的我很……”她微弱的抗議聲打斷他奔走的思緒。意識到自己把重量都加諸在她身上,他立即爬起來,順帶也把她抱起站定。

河岸上突然探出一個人,一身警察的裝束,對著他們喊:“需要幫忙嗎?”

他心下一緊,猛地抱住她親了一口說:“沒看我們正忙著親熱嗎!”

警察聳聳肩,離開岸邊,腳步聲逐漸遠去。他呼了一口氣,鬆開她。她一臉的不解。他什麼也沒說,一手扶住樹幹,一手拉著她爬上河岸。

“喂,你……”她試著甩開他的手,卻敵不過他的力氣。明明剛剛才叫她滾的人,現在又突然跑回來不讓她走,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行走間,太陽高照,清晨的氣息越發濃厚,上班的人都已經在路上。白人堆裡,兩個在路中央拉扯的亞洲人很是顯眼,不時有人向他們投來關注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