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路揮開她的酒瓶子,翻了個白眼說:“中國有句話叫妻以為夫綱,還有句話叫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連老祖宗都這麼說了,你在這跟我較什麼勁。”
“我呸,”魏明明把酒瓶子砸到桌上說,“你又不是中國人,還說什麼祖宗。你應該用你們的獨立宣言: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and independent……”她的舌頭麻木,英文講得破爛。
唐一路不屑和女醉鬼辯論。沒什麼好辯論的,他需要白可,他要把她放在任何人都碰觸不到地方,或許是他自私,但他無法妥協。
“你不開心嗎?”他有些內疚地試探她。無論別人如何想,他只在乎她的看法。
魏明明已經爛醉如泥,沿著桌子緩緩滑到地上。白可聽到動靜想去扶她,沒有得到答案的唐一路按住她的肩膀,又問了一次:“你不開心?”
她看著他頭上滑稽的聖誕帽,看著他身後掛了滿牆的襪子,還有像寶藏一樣晃眼的滿屋的晶亮,至少在這一刻,她是開心的。
日落以後(一)
“我很開心,真的,一輩子從來沒這麼幸福過。”她說。
裝得再輕鬆,她的臉上還是露出了破綻。自從孩子沒了,他盯她更是緊迫,深怕她也沒了似的,以至她就連出去工作也要偷偷摸摸。
“白可。”他一把把她拉近。
酒味在她鼻尖掠過。
“你要明白,你要明白……”他緊鎖著眉頭,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來表達。緩緩吐出憋悶在胸口的沉重,不管她懂不懂,他能想到的也只有這一句話。他說:“白可,不管愛的形式怎樣改變,她的內容是一樣的。”
“形式?內容?”
“對,形式和內容。我有時會罵你蠢,不准你出門,不准你這個不准你那個,但是我對你的愛不變。你愛我嗎?”情急之下,他說出了自己的禁忌。
“我不愛你!”白可像往常一樣回覆。
他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無奈地笑著說:“不愛就不愛吧。我也不愛你,到死都不愛你。”
“呵呵。”白可也笑起來,只是單純地因為他的笑容。
肩膀終於被鬆開,她走到桌邊扶起魏明明。魏明明的身子癱軟,完全進入昏睡狀態。
天際泛出一抹藍,聖誕的黎明來得特別快。他和她,還有一個不知做著什麼美夢的魏明明,三個人都不說話,屋子裡的聖誕樹上掛著的彩燈忽明忽暗,恍惚成了某種樂曲,竟像是能發出聲音。
白可提議道:“我們去教堂吧,按例今天大家都會去教堂做彌撒。”
“好,你想去我就陪你去。”唐一路起身去拿外套。在櫃子裡挑了挑,他拿出一件只穿過幾次的藍色棉服,新年也要穿得鮮豔些。
路邊的樹枝上裝點的彩燈還未熄,雖是清晨,街上已經有很多人走動。他們跟隨人流來到附近的教堂。
“前面怎麼了。”白可踮起腳尖朝遠處張望。
一個身材瘦小的金髮男人站在教堂旁的石墩上大聲地演講。很多人駐足在周圍。
“請聽我說,大家都請聽我說,”男人的嘴裡不斷噴出白霧,“當你們的胃裡留著還沒消化完的火雞,當你們穿著暖和的衣服站在這裡請求上帝保佑,請想想吧,在遙遠的中東,有多少婦女和兒童正活在戰火之下!而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這個宣稱人人生兒平等的政府,他們怎樣對待那些可憐的人們?他們拿著納稅人的錢去幹預別國的政策,他們用咱們的錢去戰爭,去殺人。我尊敬的各位同胞,政府是用我們的錢,就是在造我們的孽,難道我們要袖手旁觀嗎?”
“你何必替他們說話!”有人反對道,“那些野蠻的黃種人,他們不值得用人道的方法對待!”
“你這個白種狗,你在亂叫什麼!”一個長著絡腮鬍子的大漢揪出剛才說話的人。他身後還跟著幾個同樣身形的男人。
“那是中東人。”唐一路對身邊的白可說。
人群忽然聚集起來,咒罵和廝打的聲音不斷。
眼前混亂的局面沒有讓唐一路遲疑一秒,他拉著白可避開前門,從側門走進教堂。這樣的騷亂他見過很多次,在美國,種族歧視就像某種癌變,只能控制,不能根除。
“他講的真好。”白可不時回頭看那個不顧反對,堅持演講的男人。
“是,可是他講的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唐一路不屑道,“我們是小人物,這個國家不會因為我們的死亡就如何如何。國家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