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了交談。旗袍幾乎是為白可量身訂做,長度只恰好能抱住臀部,露出光滑修長的腿,踩著合腳的高跟鞋,襯得她身材玲瓏有致。看著換上新裝的白可,貝莉滿臉得意。戴蒙挑了挑眉毛在白可旁邊轉了一圈,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白可自己照了照鏡子,透過鏡子把屋子環視了一遍後,指著牆角處放滿頭飾的櫃子說:“請給我那個。”
戴蒙一眼即找出白可要的東西,她取下一根精緻的簪子遞給她。白可接過,把頭髮在腦後綰成一個髻,插上簪子。一個簡單大方的古典美人初具形狀。
簪子末端是一朵做得惟妙惟肖的火紅玫瑰,裝點在烏黑的髮絲間,讓白可稚嫩的氣息減淡,倍添了一股神秘的妖嬈。“怎麼會有那種東西?”貝莉驚訝於那從未見過的簪子。
“那叫髮簪,”戴蒙說,“我這裡連藝妓的眉毛都有。啊,我想到一個很好的名字,就叫她‘玫瑰’吧。你覺得怎麼樣?”戴蒙說著轉向白可。
白可正向窗邊走去,只回頭對戴蒙略微一笑。混雜著甜美與淡淡憂傷的笑容讓戴蒙一愣。
窗外,灰色的樹枝在寒風中輕輕搖動,一隻烏鴉孤單地落在上面,撲扇著翅膀卻不飛走,喉嚨裡斷續發出哀鳴,不知在難過著什麼。
玫瑰花與矢車菊(二)
別墅位於米勒街與議會街的交口處,北邊是著名的議會街橋,橋下是奔流不息的河水。吸引他父母久居在此的正是在這美麗肥沃的科羅拉多河畔。
然而時隔多年,再次身處這所房子,他已經找不到兒時的感覺。青花瓷、景泰藍、雕欄窗,他記憶中的一切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完全西式的佈置,白色簡約的風格,包括他現在躺著的這張床。
三月裡,氣候溫和,陽光充沛,正是花開繁盛的好時節,從視窗望出去,純白和天藍的素雅花朵相互依偎著,它們面向陽光,鋪滿整個後院。溫柔的幽香善解人意地飛舞到他鼻尖,在他想著她的時候。
這是唯一沒有變的了。
握緊手裡的十字架,他把頭轉向門邊。腳步聲由遠及近,門被輕輕推開。
來人往裡看了看,對上他半睜著的眼睛,笑著走進來說:“怎麼醒這麼早?”用的是純正的美國腔調。
他不回答,又把頭轉向窗外。
“是陽光太刺眼?”來人問。
他淡笑著用中文道:“比不上你的臉刺眼。”
“嘿,別那麼說,”來人也改成中文,“這張臉你也有份。”
他冷笑一聲,腹部的刀口被扯得疼。
“沒事吧。”來人探過身。
他依舊不回答,只是斜視著來人的臉。那張帶著玩世不恭的笑意的面龐,在陽光中泛著蜜樣光澤,英俊得讓人反感。
他原本以為二十年的距離,不一樣的際遇,他們的容貌總會變化,可是不然,在深奧難解的基因作用下,他們依舊相像得無懈可擊。
只除了他無法掩飾的病容。
“唐一霆,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讓我回內州?”他問。這已經是他第七次問這個問題了。
“就今天,如何?”唐一霆說著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出乎意料的回答讓唐一路一愣,他剛想問是不是真的,唐一霆忽又大笑起來,說道:“愚人節快樂!”
剛被點亮的眼神重新暗下去,他沉默半晌,苦笑起來:“原來已經是四月了。”
“你就那麼想回去?”唐一霆展開雙臂靠住椅背,視線自上而下。
“我要回去見我的妻子。”
“你要回去見那個智商還不到平均標準的醜小鴨?”
“你見過她?”
“接你走的那天我去過你家。我的天,那能叫家嗎。滿屋子都是垃圾,你的小可憐就坐在垃圾堆裡打盹,竟然還把我當成了你。蠢貨。”
“請你不要這麼叫她。”
“哦,那應該叫什麼?難不成叫她小乖乖,或者心肝寶貝?就像媽媽叫我們那樣?”
唐一霆的臉上是完全美國式的揶揄的微笑。
“心肝寶貝……”唐一路咀嚼著這個字眼,蒼白的雙頰微微泛紅,當唐一霆不存在般低垂下目光輕笑。
“唐一路!”唐一霆推開椅子猛地站起來道,“我才是你唯一的親人,那個蠢貨算什麼!你今天的這副樣子難道不是她造成的嗎?”
“不是,”唐一路停止笑容,正色道,“這一切都是我虛擲光陰、放浪形骸的後果。我想你無法理解我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