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略卻一把推開她:“你在車廂裡坐穩了。”倉促交待了一句,他便躍出了車廂。他要去駕馭那兩匹狂奔不止的馬。
馬鞭早不知被甩到哪裡去了,連馬韁繩也滑落下去,被馬拖著如靈蛇般遊移在路面。李略右手扶著車門,左手舉在唇邊,衝著兩匹馬打了一個呼哨,聲音嘹亮高亢。若是往日,那兩匹馬或許會聽話,但此刻,完全不起作用。
《有緣千里來相會》第二十五節(2)
思索一下,李略大敞車門,退回車廂,叫阮若弱退開一旁。
“你要幹什麼?”阮若弱一邊在疾馳的車上竭力穩定著自己,一邊不解又不安地問。
“我要躍到馬背上去。”李略簡單地道。
“你瘋了!”阮若弱大驚,“這樣很危險,別管它們了,馬兒跑累了自然會停下來,反正我們在車上也摔不著的。”
“這兩匹馬神駿非凡,等它們跑累起碼還要兩個時辰,我們固然是摔不著,但由得它們這樣亂跑亂奔下去,遲早會踏傷甚至踏死人的。”李略橫了她一眼。
“但你躍到馬背上去,又能有什麼用?它們已經發狂了,你還能管住不讓它們跑嗎?”
“起碼我能約束它們朝著人少的地方跑,避免惹出更大的亂子。你別廢話,快讓開。”李略斷然喝道,那雙慣常淡然的眼睛,此刻眼風凌厲如利劍出鞘,一劍光寒十四州,氣勢逼人,阮若弱震動之餘,只得乖乖地讓開。
李略飛身躍馬的那一幕,阮若弱沒有看到,她不敢看,用手捂住了眼睛,等了好久,沒有聽到重物墜地以及行人更加尖利的聲音後,才如釋重負地鬆了手,再展目朝著車外看去,李略已經身姿矯健地騎在一匹馬背上,正駕馭著馬車朝郊外奔去。
出了長安城,兩匹馬在無遮無擋的郊道上越發如離弦的箭一般飛奔,地面不再是平整的青石路板,而是高低起伏不平的山路,震得阮若弱竟覺不是坐在一輛馬車上,倒像是坐在狂風肆虐、巨浪滔天的海上孤舟中,一身的骨架都快要錯位,五臟六腑也都要被晃得吐出來。她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朝著車外喊:“李略,李略,”已經顧不得什麼禮節規矩了,“這馬還要跑多久呀?我都快受不了了。”
李略回頭大聲回覆她:“還早著呢,你忍一忍吧,抓緊些固定住身子,山道崎嶇,馬車會越來越震盪不止。”天!阮若弱叫苦不迭,早知道不如一個人摸摸索索地在長安街道上走,這會就不必吃這等苦頭了。可是事已至此,悔來也無用,只得苦中作樂的自我安慰:就當是在坐碰碰車好了。
馬車少說奔出百餘里後,進了一個山坳,道路看來是條廢棄已久的荒道,越發不平不說,還時不時有木石當道,馬車越發震得如頑童手裡的沙包,飛起落下,再飛起落下。阮若弱堅持了這麼久,實在是再也撐不住了,腹中翻江倒海般,忍不住哇地一聲嘔吐起來。
正難受之極,前面的李略突然大聲喝道:“小心。”他發現一塊巨石將道佔去一半,馬可以輕易躍過,但是馬車……如突然間平地飛天,少說震起了三尺高,阮若弱手腕一軟沒有抓緊,整個人都滾到車廂後頭去了,車子再落下時,是側面著地,砸飛了一個車輪。兩匹馬依然不管不顧地朝前疾馳,單輪著地的馬車被拖著高速前行,少了緩衝力,車子更是顛顛簸簸震動如篩,困在其中的阮若弱,如被篩來篩去般時上時下時左時右地甩動著,磕磕碰碰的全身都痛極,真是苦不堪言。
而此時李略又看見不遠處有一株枯木倒在道上,再撞上一次,馬車肯定要報廢,馬車裡的人……李略毫不遲疑地在疾奔的馬背上轉過身來,竟要朝著車廂再撲回去。這撲回去的難度可就更大了,車廂是斜斜拖在地上,準頭不好瞄。李略藝高人膽大,咬咬牙,縱身一躍……
彷彿是獨自一人在驚濤駭浪中掙扎著,突然間有一個人分波泅水地過來拯救她,阮若弱一見撲到她身邊的李略,渾身一軟,再也堅持不住了。李略一把摟住她,再一腳踢破車廂後窗,兩個人抱成一團順勢滾出了這輛已經破敗不堪的馬車。幾乎就在滾出車廂的一刻,疾馳的馬車撞上了那株橫道的枯木,伴著砰然一聲巨響,飛起再落地後的馬車已經不是馬車了,而是一堆歪七扭八或整或碎的木頭。而滾出車廂外的李略和阮若弱,運氣也不算好,他們完全止不住滾動的身子,竟是在一個極斜的坡面上,在一大片繁茂密集的叢木雜草間,去勢快捷如石子由高空墜地般的往下滾。會滾到哪裡去呢?阮若弱模糊地在心裡想,會不會墮入萬丈深淵?此念方起,身子竟真的突然間一空,竟是在一片清冷凜然無遮無擋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