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之後,朱祁鈺仔細閱覽了陳循的稅政,而陳循就站在他身邊,躬身等待問詢。 “你把朕的產業當成戶部的了?” 許久,朱祁鈺將檔案放回書桌,淡淡說道。 陳循能有此底氣,也是因為京城皇家產業佔大頭,而且會帶頭交稅。 將皇家產業視為國營產業,便是大明的基石。 但是,這在朱祁鈺看來,並不保險,畢竟,皇帝終究會死,別看自己現在好似掌控了一切,但是制度上的缺陷依舊存在。 等朱祁鈺死後,說不定這些產業就會被一些人轉成私產。 “陛下,商稅由您帶頭,皇店總不能不收稅吧?” 陳循有些訕笑說道:“況且,開海後,陛下可是允了戶部七成收益。” 當初朱祁鈺承諾開海給戶部七成收益,也就是收入國庫,陳循可一直還記著。 現在,聖人在京城開展的工商業如火如荼,陳循有些慶幸自己當初的決定。 “不是這個問題,就算所有收益歸入國庫又如何,朕對錢不感興趣。” 朱祁鈺嘆了口氣,誰會對礦物感興趣? 感興趣的不過是以此為介質所產生的服務,比如香車、美女和大別野。 但,現在朱祁鈺想要自來水,都得自己去搞,然後讓人去做,說到底,他是創造者,而不是單純的享受者。 “哪天若朕死了,這些皇店會如何?下一個皇帝還會如此?你可曾想過?” 人亡政息,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所以才有祖宗之法,所以才需要一套相對完善的制度。 “陛下洪福齊天,可莫要如此說。” 陳循當即拜下,聖人乃是壯年,說這種話不吉利。 “實事求是罷了,起來吧。” 朱祁鈺揮了揮手,繼續道:“你不能光看著皇店,官店你也要多想想,還有,現在戶部握著那麼多的地,要如何守住,不讓人吞了,做大了才是真正的壓艙石。” 陳循是官員,不是商人,所以空有寶山也不知道如何高效利用。 因此,聽了聖人的話就沉默了下來。 朝廷開源,收入不能只靠著稅收,要多樣化,這樣才能真正意義為百姓減負。 “還有,為何放著稅課司不用,還要成立新的部門?” 一事歸一事,朱祁鈺點出來之後,怎麼解決就是陳循的事了。 “陛下,課稅司掌徵收商賈、儈屠、雜市捐稅及買賣田宅稅契,若是課實物,當然夠用,但是商稅,往後收的是銀兩,臣也問過凝香,製衣坊記賬與算賬,乃是當世一絕,因而成立新部門主要便是算賬,徵收還是由課稅司去。” 陳循將自己的大概想法說了一遍。 “稅務局?倒是可以。” 朱祁鈺點了點頭,作為審查稅收款項賬目的機構,相互分離,倒是可以避免一定程度上的貪腐行為。 “稅務局?” 陳循抬眉,道:“陛下早有此想法了?” 聞言,朱祁鈺立馬搖頭,道:“這是陳卿想的,朕只是覺得名字可以如此稱呼罷了。” 這話陳循就不怎麼相信,其實,陳循早就開始嘗試實施了,從學校借人便開始。 接觸了才知道,學校教學之中的數學,還帶著教如何用算盤算賬,而採用的,就是製衣坊的算賬方法。 速度之快,方式之便捷,以至於現在還在清理戶部的舊賬。 這事陳循沒有說,但是審查自身賬目的時候,讓他產生了建立新部門的想法。 “陛下自謙了。” 陳循咂了咂嘴說道。 “這不是你提交的稅政?你的就是你的,朕有沒有想到又有何關係?” 朱祁鈺淡淡笑道:“陳卿,你也知道,學校裡的小傢伙們不會去科舉,所以都是從吏做起,你這稅法要實施,至少要再等幾年。” “臣知道,與陛下一席之談,臣也想到了很多不足,會多加進取,不斷改革。” 陳循立刻拜了下來。 “罷了,你想要何賞賜?” 朱祁鈺滿意說道,目光看向陳循,這類功臣,以往都是賞賜家宅田地或者財物,再加一個榮譽職位,所以朱祁鈺打算先問問。 “陛下,臣想讓臣子陳英,入湖廣當吏。” 陳循頭都沒抬起來便說道。 讓自己兒子入湖廣,在其他人看來和流放沒有區別的地方,但是陳循看到了機會,為此,他還提前鋪墊了一下。 “吏嗎?” 朱祁鈺皺眉,身體靠在椅背上,道:“準了,就去當個縣主簿吧。” 縣署主簿是佐吏,佐貳官,別稱書記,正九品。 湖廣可以說是新開發的地區,缺人手,與流放的人不同,若是身家清白的官吏,那裡的機會很多,只不過別人不知道皇帝的心思,還以為那只是單純的流放之地罷了。 陳英是犯過錯誤的人,但也因為錯誤失了一臂,斷絕了科舉之途。 而陳循知道,科舉未來會沒落,聖人著手於學校,讓學生從吏做起,未來從吏升上來的官員會漸漸多起來,到時候人們才會意識到,時代變了。 掌握資訊差的陳循,合理利用這類優勢是無可厚非的,朱祁鈺並不會一刀將其斬斷。 “謝陛下。” 陳循的頭,重重磕下,孩子是父母的心頭肉,不管幾歲都是,剩下的,就看陳英自己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