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主義的萌芽,是封建社會內的商品經濟的發展所孕育的,但並不代表其能真正發芽。 南方一帶,遠離天子之所,買官捐官的現象才是,便是豪商起勢的徵兆。 這類徵兆,在宋朝便已經出現。 從榜下捉婿開始,富裕起來的平民階層渴望跨入上層社會,但是因為其自身在社會上的地位不高,只能透過金錢交易來換取權力。 這何嘗不是一種旋轉門? 重本抑末,亦足養民,是對商人的限制,可是就算是以嚴格著稱的大明,商籍很多時候是針對鹽商所設定的。 都是商籍的情況下,所擁有的待遇也不同,比如朝廷優待晉商人而歧視徽商。 豪商會審時度勢,找到陳循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在正統時期大行其道的貪腐,終究會產生這樣的結果。 朱祁鈺釋出了作業,尚書們就以此開始學習討論,直到朝議結束也沒能有個結果出來。 散了朝,朱祁鈺從偏廳出來,回到王府的時候,就看到陳循已經在等候了。 來到大堂,陳循便開口表示道:“近來不少豪商託關係找到臣,變著法子送禮,臣都推回去了。” 一句話便能說明陳循所擔憂的情況。 在正統時期,這種情況下,陳循收了也就收了,不然就官員的那些俸祿,可交不起與王振見一面的見面禮。 前車之鑑,猶在眼前,陳循也擔心如此大勢,會變成與正統時期一般糜爛。 朱祁鈺讓下人上茶,隨後看向陳循問道:“抑商與通商,可是矛與盾?” 陳循愣了一下,隨後思量了起來。 從歷史上看,抑商和通商是並存的,可不是什麼有我沒他的場景。 小農經濟下,從讓農戶可以擺攤販賣獲得一些報酬,到對大型商販實施管制和打壓,這是歷代朝廷一貫的做法。 所謂資本主義萌芽,需要接受朝廷的監管,一旦朝廷微弱,商賈強勢,那便是一個王朝的末年。 畢竟人一旦有了財富,就會開始染指權力,而透過染指的權力,進一步增加自己的財富,如同滾雪球一樣,商賈可不在乎王朝的命運,比世家更不堪。 “非也。” 陳循開口說道:“陛下通商,可臣知道,大頭還是要握在朝廷手中,比如那糧食、火器,甚至未來的食鹽,但臣以為,豪商尋臣,自然會尋其他人,臣是擔心,長此以往,會一發不可收拾。” “無礙。” 朱祁鈺昂了下頭,示意陳循喝茶,然後開口道:“商稅的存在便是為此,城牆需要修繕、士兵需要軍餉、水利需要維護,這些皆事關民生大計,維持政通人和都需要錢,而商人,便是為此而生,他們在朕的大明獲取財富,若不想著為大明添磚加瓦,那朕不介意殺雞取卵,到時候再養一批就是。” 京城有著濃烈的商業氣息,說是萌芽也不為過,而這種萌芽,是建立在前代的貪腐之上,歷來的資本主義都是如此。 沒有適合的屍體,這食腐動物可不會聞味而來。 被聖人這麼一提點,陳循的眼睛也是一亮,就是反思如此簡單的道理,為何自己沒有想到。 “稅收為國之根本。” 陳循喃喃說道:“所有人皆有繳稅之義務,不是為了私肥,而是為天下。” 剛說完,他連忙捂住自己的嘴。 這話出口,那私肥者,便是大明的掌舵人,不興說啊。 “沒什麼不好說的,如今世面流通之銀幣,皆出朕之內帑,不過,朕給你透個底吧。” 朱祁鈺揚起嘴角笑了笑,然後將制銀幣的消耗給大致說了一下。 一瞬間,陳循都懵了。 銀幣的製造,在他看來,那精美的銀幣是賠本的買賣,可是,聖人轉手獲取的巨利遠非常人所能想象。 口中泛著苦澀,陳循覺得自己有點傻。 “制幣不能一直由內帑承擔,雖然所用所耗皆來自民間,看上去朕賺了,其實陳卿想想也知道,朕並沒有獲多少利。” 朱祁鈺看出了陳循的心思,笑著說道。 他不過是一個潤滑劑,在製造銀幣的同時,擴大京城的內需,若要說朱祁鈺賺到了什麼? 那就是賺到工農的擁戴。 其中所產生的附加值,由京城百姓享受,如今社會的生活品質,可還沒達到朱祁鈺的要求,所以談不上朱祁鈺享受了什麼。 貨幣沒有價值,勞動才產生價值。 陳循很快就想到了之前聖人在朝議的時候跟尚書們講解的道理。 銀子放在內帑,除非像聖人現在這樣擴建王府,不然那不過是一塊熔鍊過的礦石罷了。 可是,現在擴建王府的,也算不上是用內帑的錢,用的是銀幣制造過程中產生的勞動價值。 “臣,懂了。” 陳循點了點頭,隨後說道:“豪商尋臣之事,臣會上奏,請都察院介入。” “嗯。” 朱祁鈺挑眉,提醒道:“在規則之內的事,朝廷允許商戶發展,可若是出格,必然需要付出代價,在律法未完善之前,黑貓白貓,能抓老鼠,便是好貓。” 不要在意那些細枝末節,朝廷需要做的是,主抓大方向,然後就是不斷反省,不斷嘗試,再不斷改革。 說是大明的掌舵者,其實更像是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