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快步開啟院門兒,笑著將姚玉蓮引進院中,她臉上的神色確實不用問,便知是有什麼難事兒。蘇瑾向梁小青擺擺手,“去泡壺茶送到東廂房。”
“蘇妹妹,我……”進了東廂房,姚玉蓮才抬起頭,看著蘇瑾,欲言又止。
“姚姐姐有事兒只管說,你來找我,定然是想著我能幫得上忙。”蘇瑾接過樑小青端來的茶壺,示意她出去,一邊倒茶一邊道。
姚玉蓮半垂著頭,咬了咬嘴唇,半晌才問道,“蘇妹妹可聽說了官府派海防捐的事兒?”
蘇瑾放下茶壺道,“這事官府見天打著鑼沿街喊,又四處貼告示,想聽不到都難姚姐姐莫非是因海防捐有什麼難事兒?”
“嗯。”姚玉蓮雙手握了茶杯,蚊子一般哼哼著,這時蘇瑾才注意到往常她頭上那兩支碧玉簪子已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桃木雕花的簪子。眉頭輕皺,姚家與自家家境相當,只一個海防捐會讓人為難這成樣?日常使用的頭面都當了?
片刻詫異之後,蘇瑾回過神來,笑道,“姚姐姐有什麼難事兒就與我直說吧。”
姚玉蓮半垂著的頭含糊的說道,“原以我家的情況,五十兩銀子是到不了要來求妹妹幫忙的份兒上。只是四月初,我哥哥聽人說自關外皮毛藥材之類的便宜,鬧著非要去關外走走。我爹孃拗不過他,就給他東拼西湊,又到外祖母家去借了借,這才湊得五百兩的本錢,在咱們歸寧府置了些茶葉絲綢,跟著人去了關外,說在那邊兒把這些賣了,回程時好販些皮毛藥材之類的回來。所以現在……還差三十兩。”
自她提到的海防捐,蘇瑾便知她是為了銀子而來,只是自已剛把頭面當了,才湊得齊賃鋪子的本錢,哪裡有多餘的銀子幫她?但是以蘇瑾兒與姚玉蓮的交情,這事兒也不好一口回絕。
一時間也犯了難。
姚玉蓮等不到蘇瑾的話兒,悄悄抬起頭來,看她面帶難色,忙站起來尷尬強笑道,“都是姐姐的不是,讓妹妹為難了。”
蘇瑾忙站起身子,笑著拉她坐下。前世,她借過旁人的錢,也被別人借過錢。深知私人間互借錢財,乃是人世間一等一微妙的事體,一點照顧不到,朋友便起間隙。心思電轉,一咬牙,大不了鋪子再放一放再說。不過這事兒她卻不能做主,要與蘇士貞說一聲才行。
因笑道,“不瞞姐姐說,我家正巧自各處湊了幾十兩銀子,準備在新城中賃鋪子,我爹爹這兩天已將價錢談好了,明日就要去付銀子。姚姐姐這邊急著用,妹妹也有心幫一把。只是要等我爹爹回來,我與他說說,瞧瞧這鋪子的事兒能不能往後放一放”
姚玉蓮聽她鬆了口風,喜得連忙站起來,離了桌子向蘇瑾拜了下去,“實在是因哥哥走時,爹孃將能借的人家都借遍了。不然我也不會叫妹妹為難,妹妹的大恩大德,我姚玉蓮沒齒難忘”
蘇瑾見她這樣,突然為自己的決定鬆了口氣兒,可見真的是無處借了。連忙起身將她按坐在椅子,“姚姐姐這可折殺我了。銀子地事兒,我儘量跟爹爹說說。”又奇怪的問道,“姚姐姐,我們家只要交三十兩,你們家的飯館也不大,怎的就派了五十兩呢?”
“唉”姚玉蓮輕嘆口氣兒,“我們家早先是個三間門面的大館子,三年前因生意不好,將另外兩間賃把別人家,誰知那衙門的稅單幾年了一直沒改過,只叫我們按原來的大館子交稅銀。若說這稅還罷了,一季三百貫鈔,每貫折銀四厘,三百貫紗也不過一兩二錢,雖然吃虧些,卻還交得起這一回的海防捐,可真是叫我們吃大虧了我爹孃說,等過些日子銀兩週轉過來,便使些錢託人到衙門將底子改一改呢。”
原是這樣蘇瑾也隱約聽蘇士貞說過,不管是商稅還是民賦,都存在這種不合理的現象。姚玉蓮家的情況還算好的。記得蘇士貞早先提過樑家巷子西頭有一個匠戶人家,那家老漢是匠籍,死了已有八年,但是朝廷十年才重新核一回戶籍,因而這八年裡,那老漢雖不在了,但是每年他的那份兒匠籍銀子卻得雷打不動地交上。那家人每年交稅時都要鬧一場,可最終也拗不過官府稅吏,該交的銀子一文不少的交上。
蘇瑾嘆口氣兒,安慰姚玉連幾句。因這幾日蘇家又開始做鞋子,姚玉蓮來後不久,便不斷有婦人來交送做好的鞋子,再領些半成品回去。梁小青和常氏在院中收鞋子發放半成品,把人工錢兒,忙得不可開交。
姚玉蓮看她家忙著,不好多坐,便要家去。蘇瑾也不多留她,只是寬慰道,“姐姐且放心回去等信兒,等傍晚時我爹回來,我便與他說。”一邊送她出了院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