狍鴞抓住於公孺嬰以後,似乎已完全鎮靜下來。它沒有受傷的左眼閃爍著異樣的目光,似乎看透了眼前這個微弱生命的想法。它突然微微放鬆了尾巴的力道,因為它是一隻有智慧的妖怪,不想敵人在求死狀態下沒痛苦地死去。它要想辦法讓這食物清醒,然後再在痛苦中死掉!
就在這時,空中倏地垂下一根更粗更長的尾巴,啪的一聲甩在狍鴞負傷的右眼上,狍鴞負痛,鬆開了尾巴,向後退卻。於公孺嬰直挺挺地落在地上,他的眼睛突然有了一種非常複雜、非常奇異的神采,盯著攔在自己和狍鴞之間的那條上半身是人形的巨蛇。巨蛇微微側過頭來,把有莘不破驚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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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江離問。
“她,她是銀環!”
“銀環是誰?”江離又問。
有莘不破忽然有些忸怩。也許因為他不知道怎麼回答江離的這個問題,也許因為他想起了和銀環那粉紅色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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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關 美人蛇 妖之死
美人蛇和狍鴞對峙著。
這是一個非現實的幻境,這是一次非人類的對決。人類並不能看清它們的底細和強弱,但它們自己卻知道。狍鴞已經恢復了猙獰,整個幻境中響起了它的暴笑,彷彿看到了一個愚蠢之極的妖怪在做一件愚蠢之極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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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環的臉上已經失去有莘不破在無憂城中見到的那種嬗變的風情,她的神色籠罩在憂鬱中,然而這憂鬱並不能完全掩蓋她對狍鴞的恐懼。看到這種恐懼,眾人都知道了:她也不是狍鴞的對手,而且她自己知道她不是狍鴞的對手。
然而她還是挺立著,怯生生地挺立在狍鴞和於公孺嬰之間。
她回頭向於公孺嬰望了一眼,再轉頭,上半身也慢慢變化為巨蛇。巨蛇吞吐著血信,尾巴狂掃,向狍鴞捲去。狍鴞冷笑,任由她捲住自己,突然間一抓向巨蛇的七寸插落。一聲悲鳴中,無數鱗片紛紛飄落。
“滾開!”於公孺嬰狂吼道。他左手虛探,“凌虛控鶴”,落日弓已在手中。沒有人能形容他出手的速度,除了於公之斯,江離也從未見過如此利落的箭術:他這一箭竟然是向銀環射去,一撞之下,銀環全身劇震,跌出七八丈外。箭桿在與巨蛇的撞擊中粉碎,箭簇卻跌落在於公孺嬰腳下。
狍鴞盯著手上的鱗片,詭異地笑道:“不錯啊。你躲過了雷劫,功力又有進步,要是以前,只怕這一抓就要了你的命。”它喉間發出咯咯的聲響,繼續道:“但我指點了你避難脫災的法門,你卻恩將仇報。而這個對你大呼小叫、張弓相向的小子,你反而百般維護。我實在搞不懂你們蛇類,難道你真的有了人的感情——笑話,那可是讓整個大荒原所有靈類笑掉門牙的大笑話!”
巨蛇盯著狍鴞,眼神中除了惡毒,就是悔恨。
狍鴞低頭看著於公孺嬰,饒有興趣地說:“但對你們人類,我就更加不理解了。她殺了你老母,殺了你妻子,殺了你即將出世的兒女,而你居然還對她處處手下留情,剛才在外面,你什麼也不管,但居然還為了救她而出手。看來你們人類天天講的倫理綱常,夫妻恩愛,父子天倫,都完全比不上和異類的一宿偷歡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狍鴞還沒說完,於公之斯已經變了顏色。於公孺嬰全身發抖,痛叫一聲,一口血吐了出來。
狍鴞突然出手了,在於公之斯的驚呼聲中,狍鴞的手爪和於公孺嬰的頭頂已經相距不過數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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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激噴。
於公孺嬰被突然擋在前面的銀環撞退了十步。他茫然地抱著軟在手中的巨蛇,彷彿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血越流越多,蛇越縮越小,慢慢地只剩下拳頭粗,丈來長。
狍鴞漠然地看著這齣好戲,它並不著急,因為它已經完全有把握控制住場面,也完全有把握得到自己覬覦已久的陶函之海。在這瞬間數變中,連於公之斯和有莘不破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江離輕輕嘆息一聲,一揚手,一朵藍花隨風飄出,落在銀環的七寸上,一沾鮮血,一朵變兩多,兩朵變四朵,傷口被藍花迅速覆蓋,血也慢慢止住了。於公孺嬰回過神來,滿臉的鬍鬚毛髮不住抽動,眼淚沾到鬍鬚上,沖刷著汙垢和爛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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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