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秀回看他一眼,沒有做聲。她也知道,即便是王崇景不賣狗,京都裡的權貴經了今次一見,以及天子的讚賞,也會對那細犬趨之若鶩,找別人去買。
這時,沈連城悄然離席而去。
李霽見了,第一個追了上去。在通往將軍府大門方向的迴廊裡,見人際不多,他便闊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
“為何要幫一個曾經辱了你清白之人!?當真不知廉恥嗎?”他緊緊地抓著她,青筋暴跳。
“大將軍,你放開我家女公子……”
玉荷上前才說半句,李霽突然一個抬腳,將她踢翻在地,“滾開!”玉荷當即吃疼,爬不起身來。
沈連城竟不知李霽對一介女流也能下手這麼狠!她掙了掙,沒掙掉,唯有怒目視之,“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變成哪樣了?”李霽嗤笑一聲。
沈連城望著他,是失望,也是不可置信。
“我變成什麼樣,都是拜你所賜!”李霽說著狠話,目呲欲裂。
沈連城幾乎覺得可怖。
“放開她。”這時,陳襄也追了過來,就站在迴廊裡,下一刻就會衝上來,與李霽纏鬥一番。
卻在回眸看他一眼之後,李霽突然放開了沈連城。他大笑兩聲,諷刺道:“合適!狗男女,般配得很。”丟下話,他還諷刺地笑著,長身而去。
聽了他的謾罵之言,沈連城的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滾落了。
或許,是他的話刺傷了她。
陳襄心緒複雜,忙走上前去,伸手為她拭淚,“不值得……”
沈連城卻偏過頭去,自行用衣袖胡亂地擦拭了一番,而後問才從地上艱難爬起身的玉荷,“你沒事吧?”
玉荷噙著淚,捂著胸口搖頭,“奴沒事……”但她覺得委屈,曾經那樣溫和謙謙的姑爺,怎麼翻起臉來這樣兇狠?他甚至還那樣辱罵自家主子,她更覺心中憤憤難平,不禁道:“女公子,陳國公說得對,他不值!您別因了他的話傷心。”
“我沒傷心。”沈連城臉上,哪裡還看得到哭過的痕跡?不過是一時情緒激動罷了。
“這裡面裝了什麼?”陳襄識趣地沒再糾纏這個話題,拿出手中白瓷瓶,一本正經問沈連城。
“丁酪草的汁液,狗受不得這個味兒。”沈連城說著不妨叮囑一句,“以後隨身帶著吧!過了今日,只怕在街上到處可見適才那種狗。”
陳襄點頭。
“陳國公,今天可算您運氣好了。”玉荷一展笑顏,“我家女公子難得上街走走,聽得將軍府養了十幾只細犬,想到是針對您的,立馬便讓人尋了這丁酪草的汁液來送您。如若不然,您今次在宴席上定要大出洋相。”
陳襄自是感激的,望著沈連城,“多謝”兩個字卻始終說不出口,他覺得太輕了。
沈連城更沒有多餘的話,要離開。
“我送送你。”陳襄忙跟著她。
“不必。”
可腿長在他身上,沈連城從來拒絕不了。微蹙了蹙眉,她索性側眸問他:“為何怕狗?”
陳襄沉默了半晌,神色有些苦悶。
“不想說便不要說了。”那定是什麼不好的回憶,沈連城也不想捅破。
亡陳皇室遺孤,定然吃過不少苦頭,受過不少罪吧!跌跌撞撞走到今天,定然不容易,定然留下了一些抹不去、解不開的心結。
“六歲那年,為了一口吃的,曾被幾條野狗攻擊。”陳襄還是說出口來,只是言語之中,略帶了一些釋然,“八歲的時候,又被狗咬過,差點送了性命……後來就怕狗了。”
“其實,並非所有的狗都咬人的,有些很可愛。”沈連城道。
“我知道,好比小灰。”陳襄嘴角,幾不可察生了一絲笑意。他告訴她,“小灰現在變成大灰了。”
沈連城狐疑地看他。
“江大愣把它接回我府上,一直偷偷地養著。”陳襄側身,一副嫌惡的樣子。
沈連城不禁發笑,心下不自覺被暖到了。若不是他準允,江大愣豈敢養她的小灰?
“帶我去看。”好久沒有見到小灰了,不知它還認不認得她?
“好。”陳襄雖面無熱情,心裡卻是暗暗高興,也不管宴席沒有結束,天子還未離開,一口就答應了。
兩個人的腳步走得輕快起來。玉荷跟著,覺得渾身都不疼了,心裡頭也高興得緊。
馬車上,沈連城又問陳襄:“蜚蠊呢?為何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