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利落地翻身上馬,俯身在她耳邊低低道了一句,便見薛紛紛登時滿臉通紅,惱羞成怒地嗔了他一眼。
“父親母親回府吧,我走了。”說著拉起韁繩,伴隨著朗笑聲揚塵而去。
眨眼間便見他矯健身影消失在街道盡頭,薛紛紛收回目光,捏著耳朵直到潮紅消退了些,才轉身入府。
他那句意有所指的話一直響在耳邊。
“待我回來了再獎賞夫人。”
*
薛紛紛依然逢五就去給老夫人請安,如今傅容不在,更是要去的勤快些。
儘管心裡有諸多不願,仍舊不可避免。薛紛紛特特起了一大早,把飯飯昨日製好的上清丸裝了泰半在小瓷瓶中,一併給老夫人送去。
這是南薄荷和百藥煎加各種食材熬成膏狀,再加蜂蜜和成的丸子,夏日每次食用一顆能夠清火,疏散風熱,使人神清氣爽。上回她熱得渾身不舒坦,天天食用便覺頭目清利許多,聽聞老夫人時常頭疼,用這個或許有幾分作用。
丫鬟將東西遞上,她只放在八仙桌上並不急著試,“聽說上回杜氏父母來了將軍府,並且鬧的極不愉快,這樣大的事,怎麼也不同我說一聲?”
此時距離那事已經好些天,薛紛紛沒想到她會再度提及,頓了頓解釋道:“杜侍郎夫婦來時母親不在,之後他二人離開,紛紛覺得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沒必要再勞煩您費心。”
“怎麼不是大不了的事?”沈景儀眉頭攏起,對她回答很不滿,“杜大人是不錯,可惜娶的夫人太囂張跋扈,竟然打起我傅家的孩子來!若不是傅容告訴我,恐怕我還要被一直矇在鼓裡。”
昨日傅容臨行時來跟她請安,順道說了近日來發生的事,話裡內容離不開“請母親善待紛紛”。沈景儀如何能不善待她,眼看著兒子對她愈加上心,抱孫子指日可待,她還有什麼好說的?
她見薛紛紛不說話,瞥了一眼繼續道:“杜夫人不肯罷休,下回只需找我出面便是,不必何事都端著,我不會吃了你。”
薛紛紛垂眸,眼裡清明澄澈,嘴上卻說得感激,“母親教訓的是,紛紛謹記在心。”
如是說教一番,沈景儀對她反應尚算滿意,捏著佛珠唸了兩句經文,掀眸睇見手邊的白瓷瓶。這才想起來倒在掌心一顆,看著與平常藥丸無異,送入口中卻異常清涼爽利,耳目通暢,渾身精神不少,“這東西是?”
薛紛紛放下墨彩山水茶杯,“這是手下丫鬟做的上清丸,母親每日食用一顆,能夠耳清目明,且舒緩頭痛症狀,對身體頗為裨益。”
看樣子傅老夫人尚且滿意,在薛紛紛正欲起身告辭時她招了招手,把薛紛紛叫到跟前,拿過她左手往掌心放了件物什。攤開一看竟是枚鑰匙,薛紛紛抬眸困惑不解,迎上她坦然視線。
沈景儀端茶飲了一口龍井,“這是庫房鑰匙,日後便交由你打理了。我每日誦經唸佛,沒有工夫打理,賬冊也需得你一併看管,若是遇見不懂之處可來問我。”
薛紛紛一時怔楞,握在手心道了句:“是。”
一直到從留玉齋出來,薛紛紛都處於恍惚邊際。
先前還對她戒備生疏,如今態度完全翻轉,竟然站在她這邊說話?甚至還交給她庫房鑰匙,真教人猜不透其中心思。
鶯時勸慰道:“大抵是想通了,覺得為難小姐實在沒甚意思。”
不得不說她把薛紛紛語氣學了七八成,不愧是成日跟在身邊的,說話也如出一轍。
此話甚得薛紛紛心,她將鑰匙拿在日光下把玩,眯眸望去,“可惜我不會管賬,日後若是將軍府彈盡糧絕了該如何是好?”
鶯時恨鐵不成鋼,“所以老夫人才讓您先學著,多看看幾年前的賬簿,省得屆時出了差錯,全府都跟著遭殃。”
這丫鬟說話愈發無法無天,薛紛紛淡淡地睨去一眼,“誰才是小姐?”
鶯時立即低頭,“是您。”
這不就結了,薛紛紛步伐鬆快地走在前頭,聲音悠悠傳來,“日後你再說話沒大沒小,仔細我拔了你舌頭。”
聞言鶯時立時捂住嘴,踱步跟在她身後。
*
不是鶯時詆譭,而薛紛紛本就不是這塊料子。
她能破解幾十種華容道解法,卻看不進去一本賬簿裡的文字。硬生生地在桌案後坐了兩個時辰,除了想撕書沒有別的念頭。
若不是一回老夫人來視察,恐怕她得一直頹唐糊弄過去。
“這幾日不見你去問我,可是賬簿都看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