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緊張要比他當初在十萬大山面對存活於世七百餘年的脫脫時還要更甚一些,原因很簡單,不管怎樣,即便脫脫手段再神異,他都是不該存於世之人,一舉一動自然受到天地桎梏,而丹增則不同,活佛轉世為天地所容,他是天地恩賜的寵兒,自然無需受到那麼多桎梏。
最重要的是,從開始相拼到現在,丹增還完全沒有用上香火願力。雖說他從藏區逃離,但威望仍在,尤其是一些老藏民,更是對他無比篤信,日積月累之下,積聚的香火願力絕非等閒,既然他現在沒有施展這手段,那自然是在等待什麼時機,一個能夠一擊斃敵的時機!
河圖洛書環繞身軀旋轉不定,天地元氣在身周徘徊不止,而林白的雙手則是微微捏動,時而如拈花,時而如蝴蝶飛於花叢,但雙手的每一個動作都極為凝重,彷彿在他是雙手手心之上託舉著不為人所見的千鈞重物,在空中劃出一個又一個極為玄奧的符紋。
雙目微眯,精光凝練無匹,緊緊注視著手上的每一個舉動,當一個符紋刻畫完畢之後,便操縱河圖洛書緩緩歸於那符紋位置,然後朝外帶出,如此週而復始,不見止歇。
如潮水般湧動不斷的空氣中,林白所做的這些動作剛開始之時極為不起眼,但隨著他手上掐動印訣的速度緩緩加快,那些被他刻畫出來的符文一層接著一層開始疊加起來,彷如地底不斷翻湧的地心岩漿般,正在不斷累積,而後選擇突破口,宣洩而出!
圍繞著林白身周的空氣越來越沉重,甚至都隱隱然開始出現肉眼可見的波紋,在符紋的威壓之下,空氣先是膨脹,而後壓縮,再然後膨脹,再壓縮,一切就像是混沌未開,天地尚未分之時的場景一般,而林白就是執掌這片混沌天地的主使之人!
此時林白使用的已經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符籙,而是河圖洛書再第三次進階之後衍化出的那些玄奧符紋。符籙以意達天地,符紋則為天地衍化生至理。兩者雖然只有寥寥幾字之差,但實際意義上卻是天差地遠,而威能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符紋不斷累積,而丹增也沒有任何停歇,手上那串鳳眼菩提子轉動的速度也越來越迅疾,最後在他手中變成一團淡淡的灰色虛影,而被他以藏密手段催生而出的瞳術幻象,也猶如一團綠色的迷霧般,以肉眼可見的模樣將林白徹底包圍,往他身軀侵襲不停。
林白從來沒有承受過這樣的壓力,而且就林白看來,這份術法手段根本不是他現在所能夠施展的,這就像是小孩兒拿著重於自己體重百倍的巨斧揮舞般,吃力無比。若是林白不能憑藉這一手開啟丹增施展的萬瞳之域,那就只能被術法反噬,心脈遭到一擊即潰的重創。
藏密手段和東密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丹增的瞳術越是侵襲,林白心中便越是驚悚,又有些慶幸!驚悚的是這瞳術已臻至化境,侵襲的不是你的觀感,而是你的神識,雖然不見其聲,不見其形,但卻如潛移默化般,不斷侵襲著你的大腦,讓你做出一些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
而慶幸則是慶幸他當初在扶桑時遇到的是東密,而不是如丹增這樣的藏密高手,如果是那時候的他遇到丹增,絕對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會知道。
瞳術對心神的侵襲越來越強烈,那一雙雙眨動的眼眸在這一刻都似乎帶上了感情般,如情人的眼睛,如親人的眼眸,而且都開始具象化,和李天元、賀嘉爾、劉蕙芸這些與林白生命息息相關之人的眼神開始轉化,這讓林白根本無法去面對。
雖然明知道這一切都是心神在瞳術困惑下營造出的幻象,但林白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心神,尤其是心底深處的那種悸動感。這悸動感無處不在,就像是成千上萬只癢癢撓在不斷抓他的身體般,讓他覺得周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是自在的,極力想要宣洩出一些情緒。
竭力穩固著自己的心神,林白雙手就像是喪失了意識一樣,在空中勾畫不停,不斷凝聚出符紋來壓制心底深處這股悸動的情緒,想要將它們封印起來。
隨著這兩股氣息的波動,林白和丹增兩人的身體周邊漸漸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檔,無論是殺紅眼和村民,還是那些狂躁的狼群,都不敢多往這裡邁出一步,似乎在這片空蕩蕩的地域中,潛伏著一頭帶著可怕殺傷力的洪荒巨獸,一抬手,就能把它們夷為齏粉。
而在這片空曠中,唯一站立的洛珠上師分外扎眼,不過這倒不是他不願錯失觀摩這兩大高手交手的機會,而是在如今的情勢下,他根本無路可退。那種種玄奧的元氣波動,將他前後左右的路線封鎖的死死的,他感覺每一處都是潛藏的危險,若是往前一步,就是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