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穿來正合腳,她起身付帳,頭也不回的道:
“我當然知道,他的鞋,一向是我買的。”
他的鞋,一向是我買的。
回到船上,蕭靖滿心不是滋味的瞪著那一臉笑容接過新鞋的小周,心中又冒出她在鋪子裡說得理所當然的那句話。事實上,從剛剛離開鋪子,直到回來船上的這一路上,他腦海裡便左一句“他的鞋,一向是我買的”、右一句“他的鞋,一向是我買的”,就這樣一次一次再重複,搞得他心裡酸澀的要命。
她一個大小姐為什麼會幫手下買鞋?而且聽她那理所當然的口氣,好像她幫他買鞋是很平常的事,難道說這位周兄在她心裡井不只是普通的護衛手下,而是有著特殊的地位?
思及此,蕭靖心情更加鬱悶,心頭上像是吊了一顆重重的石頭,直在胸口晃盪。
突然間,他腦中倏地閃過今早下船時的篤定想法——
關於上岸、關於其他姑娘……方才明明在大街上和無數個姑娘擦身面過,但此時此刻,他卻想不起來那城裡任何一位姑娘的面容,甚至連一點摸糊的印象都沒有。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從下船、上岸、進城、入縣衙,一直到走出官府、到布行、入窄巷、上大街,直至回到船上,他的視線競沒一刻離開過她。
他很努力的回想,但眼前浮現的卻全是她走路的祥子、她說話的表情、她的慍怒、她的尷尬;再如何用心用力的想,卻也只記得她婀娜多姿的身影、輕嘎嬌羞的紅顏、她的眼角眉稍、她的芳唇貝齒,甚至連鼻端都彷若還能聞到她身上那抹淡淡的、屬於大海的氣息……
當然,他更記得跌倒時,她壓在他身上的身子——不像一般姑娘家的柔若無骨,她的身子有些結實,但又不像男人那般剛硬;雖然當時背痛的要命,塵沙又滿天飛揚,他卻幾乎是立即就對她起了反應,也因此後來她爬起來踩到,他才會痛成那個樣子。
憶起那股疼痛,蕭靖瑟縮了一下,緊接著又想起之後挨的那兩個巴掌。他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臉頰,腦海裡想的卻不是自個兒雙頰的疼痛,而是雙手不小心誤碰到的地方。
他賊笑的彎起了嘴角。說老實話,那兩個巴掌倒是挨的挺值得的!
但這笑容隨即僵在臉上,因為他猛然又驚覺自己從下船到上船,不只視線在她身上,連心思也全在她身上!
這種感覺實在不是普逼的怪異,他從沒這般關注一個人,關注到全身上下、從頭到腳的每一寸髮膚都知覺到她的存在,就好像中邪似的完全無法控制;而他卻還搞不清楚自己為何會這樣,甚至不太瞭解自己是從何時開始這般在意她的。
幾天前在揚州上船時,他明明還很正常的,不是嗎?
蕭靖在船頭呆站著,腦子裡混成一團。他努力的想找出自己中邪的原因、時間、地點,但只要一回想這些天的情景,腦海裡就滿滿充斥著她的影像,直至吃午飯時,他都還沒理出個頭緒。
到了午時,大夥兒園桌用飯,蕭靖難得地對菜刀做出來的滿桌美食視而不見、食不知味,只是一逕沉默著神遊太虛,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直到他吃完飯、離了餐桌,大夥兒也只見他拿了根釣竿,坐在他的老位置,連餌都沒放就傻愣楞地將釣鉤拋入河中,然後呆坐著,一坐便是一下午。
大夥兒對他的行徑見怪不怪,用完飯後收拾好一切,便開航起程,繼續向北往長安、洛陽航行。
第六章
“這條河這叫通濟渠,又讓人稱為御河,寬約四十步。你瞧這岸邊還築有道路,為的就是要讓皇上出巡時,若無風助,便讓人馬於兩岸拖拉摟船前行。當時那監工的狗官,說什麼為了美觀,還要咱們在兩旁沿岸栽植柳樹,現在看來到是真的挺不錯的,不過當時祁爺爺挖泥搬石頭的,可是對這一棵棵的柳樹恨之入骨。”祁士貞喝了一口老酒,笑呵呵的在船頭對默兒訴說陳年往事,默兒安靜的聽著,烏黑的大眼顯露出對這事的興趣。
船舫內,戰青仍在記錄幾日來沿途所見,偶爾會抬頭透過格窗,看看在船頭的一老一小。這些天,因船上大夥兒和善的態度,讓默兒對人的戒心漸漸化去,不再只是黏在她身邊,反倒很愛跟著二叔,聽他說些大江南北、五溯四海的傳奇故事。
只不過默兒仍是沒說過一句話,對此戰青也不深究,心想她若會說話,總有一天會開口,若不會說話,那也沒什麼關係,反正她自個兒話也不多。
倒是關於收默兒當丫鬟的事,戰青曾仔細想了想,考慮到她也許無法適應船上的生活,再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