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澗仁看著難得這樣刻薄的女醫生,沒有反唇相譏:“對剛才這位我的朋友,失去眼前這個攤子和女朋友,就是大事,但我不會覺得他好笑,因為他憨厚朴實,來自鄉村,到城裡面務工好些年,依舊沒有變得暴戾狡詐,還是保持這種帶點中國普通農民工的特徵,他受到的教育和能看見的層面就是這樣,老婆孩子熱炕頭就是他的理想,但我不是,你也不是,所以你不用覺得……”
齊雪嬌連忙打斷:“那你覺得我是什麼理想?”
石澗仁看著她:“你曾經給我說過,你也有過偉大的理想,後來卻覺得這些東西很好笑,恕我冒昧的說一句,可能你之前太順了,又從小早早的樹立了一個很高的格局,這種格局更多來自於你的家庭和身份帶來的理所當然檔次,可你的內心其實遠遠不夠,所以在遇見感情波動的時候,一下就亂了,亂到現在你都還是沒理清自己到底要幹嘛,因為你已經下意識的在否定之前的理想格局,對未來沒有清晰的展望,這樣下去,當個碌碌無為、早出晚歸的普通醫生就是你的逃避選擇,你看對不對?”
齊雪嬌這次的反應比上回在電梯裡面好點,抬起灰綠色軍裝襯衫的左手在車頂上輕輕敲打:“內心不夠是什麼意思?”
石澗仁想想指遠處的工地,應該就是楊德光他們送盒飯的工地:“那樓上有工人在砌牆,能看見吧,假設有三個人,你問他們在幹嘛,其中一個和大多數一樣很不耐煩的說不就是砌牆嗎,幹一天多少錢,第二個比較高興的介紹,他是修一棟大樓,他很樂意參與其中,第三個卻是豪邁的說自己在建設這座城市,這三個人的未來發展,就因為他們的心態不同,會產生巨大的差異,你認可這一點麼?”
齊雪嬌認真的想了想點頭:“嗯,第一個就是最常見的普通工人,他們能看見的就是手邊這點活兒,未來也許一輩子都是做這個活兒,除非像你這個朋友這樣遇見一個生拉硬拽的老闆,一輩子都不會有什麼大變化,第二個就是包工頭、專案經理甚至更高一點的職務,因為他好學又有積極樂觀的態度,不過這兩個都遠遠不如第三個,這種人的眼光……嗯,其實建築工人裡面很少看見這樣的,你只是打個比方,這種人的發展不可限量。”
石澗仁循序漸進:“這就叫格局,每個人生下來都是呱呱叫的孩子,未來有什麼格局都是後天培養的,家庭環境,文化水平,結交的朋友圈子都可能改變格局大小,我們單說最後一個,假如他眼高手低,空有一番揮斥方遒的做派,卻沒有與之相匹配的能力,接連遇到挫折,最後是不是很容易變得碌碌無為?”
齊雪嬌又認真的想,都點頭了才反應過來:“哈!你在繞著彎兒說我!”但是看她臉上表情就不是生氣,真的是認真在想,這姑娘其實有點老實。
石澗仁儘量嚴肅:“拔苗助長說的就是以前的你,我見過你哥哥,某些方面他跟你很像,但是我覺得可能你小時候成績比他好得多,他盡調皮搗蛋就心氣兒沒那麼高,然後可能早早就進了軍營,一直在軍營摔打成長,等家裡帶出來的氣質和實際錘鍊出來的做派基本契合上,他就很清楚自己在幹嘛,而你,前面看著挺先進,其實自己都沒搞懂那些偉大理想是什麼意思,人云亦云的裝著很積極,結果被人用真實的人生一比較,立刻就破滅了。”
女醫生都有點屏住呼吸,更有可能是大腦一片空白,這會兒只是在下意識的把聽見的聲音轉化為文字,印在腦海裡,石澗仁都說完了,她才猛的深呼吸,然後再飛快的轉頭看看周圍,似乎在確認自己的所在地,剛才有片刻應該是愣住完全覺得不太真實了:“你會算命麼!他……齊衛國是我二哥,我大哥比他還要皮,可等去了部隊現在大哥還不到四十,老成得跟什麼一樣,我一直都是小學中學的平京市學生幹部,大學更是……”終於笑起來:“你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打小就上臺念稿子,其實小學字都還沒認那麼多,我就上去面對數千學生宣誓喊口號……口號是喊得很溜了,等遇見個不喊口號的,還真正教育了我這不說大話卻怎麼做實事的,我一下就覺得以前白活了,感覺我就跟個氣球似的,不是他,也可能是另外一個人,一戳就爆?”
說完還興奮的自己一擊掌:“你這麼一說,我就亮堂了!”
石澗仁搖頭:“遠大理想沒錯,只是在你理解程度還不夠的時候生搬硬套,所以被你一股腦的都反感上了,現在你年齡也不小,該明白事理了。”
齊衛國都說了自己的妹妹比石澗仁大六歲,能抱兩塊金磚呢,這會兒卻被石澗仁這麼個毛頭小夥子老氣橫秋的點評,的確是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