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分明帶著絕頂的恨意。
周崢心內抽痛,冷冷一眼遞將過去,如寶刀出鞘,殺意突起,李晏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她這句話,無異揭了他夫婦二人心中的傷疤,為人之君王,視群臣如螻蟻,二人怎能忘記?英洛剩下這九年多的時間,恰是拜眼前之人所賜!
英洛最不能見周崢與夏友痛惜的眼神,每每此時她心中歉疚愧悔,諸般情緒雜生,實不能心安。況在罪魁禍道面前,又怎能示弱?軟軟將半個身子偎上去,抱著周崢右臂,吃吃嬌笑:“崢哥哥,春宵苦短!我還從沒試過在皇帝的龍塌之上……”
周崢將目光扯回來,但見她是從所未見的嬌媚,亦是心下歉疚……這丫頭好強到如斯地步,怎麼能見心愛的人對自己露出痛惜的眼神呢?更兼著她那句“春宵苦短……”不由分了注意力過去,啞然失笑,面上凌厲的神色漸柔,愛戀的摸摸她的頭頂,道:“你這丫頭,還有誰有這熊心豹子膽?”
李晏只見二人相依相偎,說不出的柔情蜜意,溫柔繾綣,離了密室而去。
是夜,二人在龍榻之上極盡纏綿。卻有彤史黃門侍衛若干,皆被英洛斥走,良宵苦短!
興慶宮之變
燕王李秋今年九歲,生得粉雕玉琢般秀美可疼,不過連日來被女帝帶在身邊上朝,商討國策,便是批閱奏摺之時莫不要他代筆,早已是睏倦不堪。他今日快五更天被近侍拉起來,雙目緊闔,口中喃喃:“再讓我睡會兒嘛……再睡會兒嘛!”
徐侍君見他睏倦的可憐可愛,將朝服一件件套上去,柔聲道:“秋兒,再過一會兒你母皇便要上朝了,誤了早朝可不好!你母皇膝下只得你這一位皇子,既要著意栽培,你可不許懈怠了!”
李秋強忍著睏意睜開了靈動的眸子,苦著小臉道:“父君,母皇春秋正盛,以後還會生妹妹,為什麼整日要將我帶在身邊學治國的道理?”
徐侍君邊嘆息邊接過近侍遞來的面巾,將李秋那張小臉嚴嚴罩在下面,細心拭擦,輕聲猶疑道:“這個,父君也不知道。秋兒啊,你近日常隨著你母皇身邊走動,可知她與那平狄將軍”忽然省起這種事情,如何跟小孩子說得?不過是問至一半,終是沒有勇氣問下去。
徐侍君門戶頗低,父親不過是個六品的小官,李晏年少冶遊所遇,見得他青春正好,打聽了門戶,臨走之時不過費了幾句口舌與五百兩銀子,便被父母許了給她。李晏初時覺得他乖巧聽話,也曾疼寵過一陣子。他那時候少年迷夢正酣,後來才明白,不過是當作小貓小狗一般的疼寵罷了,哪裡值得太女殿下為他生得一兒半女呢?及止華陽公子入府,皇太孫李秋出生,他心中朦朧覺得自己一生將缺失這種情份,其實是件極為殘忍的事情。哪知後來華陽公子歿,還是太女的李晏將李秋交予他撫養………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他本是溫柔敦厚之人,因之,自李秋來到自己身邊至今,他無不是溫柔相待。李秋也是個靈透的孩子,這位養父的一片心意他又豈會不懂,這會子見他將面巾從自己臉上取下來之後,愀然不樂,一時口快,道:“父君別擔心,今日下朝之後,秋兒就將母皇拖來父君處!”
徐侍君落寞一笑,摸摸他的頭,“傻孩子!”將他交到貼身近侍手上,催促他快去上朝。
這一日,是九月初一,與每一個上朝的日子都並無不同。徐侍君倚門而盼,眼見著李秋老老實實隨同近侍前往興慶宮。而宮門外,有大臣陸陸續續前來。
朝天闕,帝早朝。
小黃門清亮尖利的噪音宣畢,群臣叩首再叩首,戶部尚書越隊而出,就今秋賦役與百官俸祿支給量侃侃而談,殿內眾人昏昏欲睡,不過一刻,突聽得寶座之上一聲慘呼,眾臣不免嚇了老大一跳,皆忘了直視天顏這條重罪,抬頭去看是,卻見女帝一頭從寶座上栽了下來,全無儀態,不住在地上打滾,眼見沿著金座階梯骨碌碌滾了下來,展眼躺倒在大殿之上,卻並無要停歇的意思,仍是不住翻滾。
群臣佇列一早亂了,七嘴八舌道:“陛下……陛下……太醫…宣太醫…”
礙著天子之尊,卻無人敢上前將她壓制,使她安靜下來。唯李晏近侍有膽上前,壓著不住翻滾掙扎的鳳體,哪知女帝疼痛之下一把便將他摔了過去,旁邊燕王李秋被這突生變故驚得忍不住放聲大哭,不住口道:“母皇……母皇……”
朝臣之中有女官者,此時方有膽上前,按手的按手,按腳的按腳,將女帝壓制住,見她鳳目盡赤,全身骨頭猶在作響一般,情狀著實駭人,不過尚有呼吸之聲,拼盡全力道:“秋兒……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