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門進去服侍他起床方發現了抱著桌腳酣睡的自家公子,不由失笑。而英洛的三位夫婿,卻是自共侍一妻來,難得“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了一回。至此三人不得不正視對方的存在,雖私底下仍免不了暗湧如潮,眾人面前到底學會了“兄友弟恭”的樣子。
小三兒第二日一早天未曾亮,估摸著自家兄長未曾起床之時早溜回了易府,就怕被長兄逮在英府的哪個犄角旮旯裡收拾得瑞氣千條,不能見人。
幸得第二日是休沐,遲些也無妨,等這些醉漢聚齊了用早膳之時已近正午,廳堂之內,苗家四女已服色齊整,換了苗女打扮,穿花著銀,立於廳堂之上等待,一旁燕婉相陪。這四女自夏友去了藥鋪,便被他差遣了在藥鋪幫忙,今日隆而重之回府,不免讓人猜想一二。
四女自入住英府,眾人危難之際數度援手,雖說瞧在夏友師徒份上,到底算得有情有義,今日一早燕婉得下人來報,方知四姝前來辭行,竟是欲歸苗疆,侍奉雙親,便忙忙的囑鄭管家去備了大禮答謝,又另備了精美衣飾等物四份,算作添妝之意,奈何四女堅辭不受。她四人跟在夏友身邊,醫術方面已不是當日離家之時可比,既是得遇明師,自然兢兢業業,少有懈怠。
眾人進廳之時,正見得五人推來辭去的一番情景,夏友幾日前已知她四人必然離開,當先一步道:“阿然,長者賜,不可辭!既是要歸家,便收下罷!”
阿然自跟了這位師傅幾年,每日雖被呼來喝去,卻也甘之如飴,今日離別在即,目中酸澀,遂強撐笑顏,與其餘三姐妹歡歡喜喜收下了燕婉所贈物品。
夏友與英洛又另備了一份禮物,算作是師尊與師孃的臨別餞禮,英田一時吩咐下去,府中大擺宴席,廚子拿出看家本領,這頓中飯直吃到了過午,阿然更是在席間與眾人拼酒,拿出苗家女兒的不拘灑脫來,飲得醉醺醺,揪著英洛的胳膊直叫將軍。
其餘三女見長姐失態,皆面有尷尬,欲從英洛身上揪下她來,英洛只覺得好笑,昨晚她不過在大明宮剛剛揪著別人不放,今日午時便被別人揪著不放,可見報應不爽,不由朗笑道:“無妨,阿彩阿妝,這衣服料子結實,扯不壞的!”
二女頓時漲紅了臉,直怕阿然失了儀態做出不堪的事體來,阿黛這幾年在長安漸漸長大,出落得竟是一番落落風姿,眸子似澄澈的湖水,最是藏不住心事,當下皺眉道:“大姐這是捨不得師傅,抱著師孃哭呢!二姐三姐,既捨不得師傅,抱著師孃哭有什麼用?師孃又不會心一軟,當真將師傅送了給大姐做我們的大姐夫!”
砰!
座中不知是誰竟是將酒杯一個不穩,掉了下去碎得四分五裂,一桌子半醉的人瞬間酒醒,皆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夏友,夏友只覺頭皮發麻,女兒家的隱秘心事,他從前到如今雖都不曾學會揣摩得當,到底對一個人念茲在茲,無時或忘,箇中滋味如何不知?既是四女要回苗疆,這個中情緣於她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將來終有忘卻之日,也無須讓英洛與英府諸人得知,哪知道阿黛心直口快,幾句話便將這層紙戳破。
苗家女兒從來爽朗,阿然其實似醉未醉,當下酡紅顏面,毫無扭捏之態揪著英洛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日相見,阿然有幾句肺腑之言想趁著今日掏給師孃聽,還請師孃與我去花廳共敘一二!”
夏友急切間只將眸子對準了英洛,如今情勢,卻比不得從前二人成親之時相對的那些日子,身周再無旁人,縱是有何誤會,向晚纏綿之時自能分說明白,目今二人中間隔著這許多的人,若要生隙,只在一言半句之間,不由只將目光凝注在她身上,但盼著她能說個一句兩句,心中默唸:“洛洛,看我,看我!洛洛,信我,信我!”
不知是這段時日過忙,二人殊少機會坐臥繾綣,還是中間隔了過多的人,使從前心間的那一點靈犀化為灰燼,再不能尋。眼見著她已起身,欲隨阿然去小花廳相敘,這一刻他忽然很是後悔數月以來因著易柏與華徹的緣故而故意為之,疏遠淡漠了她,就在他幾欲絕望之際,忽見英洛目光直直向他,竟是微微一笑,正是往日情到濃時思戀眷念的神色。與從前一般無二。
他幾欲喜極而泣。
從前他說,無論你怎樣,我總陪著你!
從前他說,無論你去了哪裡,我總在你身邊!
從前他說……
那些說過的話言猶在耳,原來一轉身就忘記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他未曾陪著她,所以,應有此戒!
或許對她有不滿有酸澀有不甘怨懟痛苦掙扎,然而都抵不過將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