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朝她吐了口唾沫便繼續哼著小曲向前走去。
那瘦骨嶙峋的老婦人在牆角蹲了好一會兒才顫顫悠悠地站起身來,繼續拾掇那沒人要的瓶瓶罐罐。她撿拾了半天,終於相中了一個有些破損的白色瓦罐,那張老樹皮似的臉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後她把白色瓦罐揣在懷裡,像是抱著自己的孩子一樣小心翼翼地走著。
她穿過了幾個衚衕,又遇到了那藍衣大漢。
然而,那大漢見除了他們四下無人,面上立刻掛上一副鄭重的神色。他朝那老婦人單膝跪下,恭恭敬敬道:“堂主。”
原來這看似弱不禁風的老婦竟然是武林大幫六分半堂的堂主之一——豆子婆婆。她以一件無命天衣聞名江湖。只要一沾上這件無命天衣,沾上手,爛的是臉,沾上臉,爛的就是心。
六分半堂與金風細雨樓是京師的兩大幫派。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這兩個幫派中間自然是暗流湧動。但多年來雙方奇招百出,卻都不能真正分出勝負。六分半堂有朝中大臣撐腰,金風細雨樓則在江湖武林紮下牢固根基,在勢力上可以說是平分秋色。但在人數上是六分半堂居多。前者的首領是雷損,後者的首領則是蘇夢枕。
豆子婆婆看向那大漢,淡然無波道:“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大漢恭謹道,“排著隊的大多數都是我們六分半堂的人,蘇夢枕這回是插翅也難飛了。”
“那兩個進來避雨的年輕人是誰?”
“他們一個是賣字畫的,一個是做藥師的,應該……只是普通人。”大漢有些躊躇地說道。
“不管是不是普通人,等會兒發動刺殺時把他們就地格殺。”豆子婆婆樹皮般的老臉露出猙獰森然的笑。
“那個孟館主呢?”大漢猶疑道,“根據情報顯示,他很有可能就是厲南星。”
“計劃裡本就包括收拾他。”豆子婆婆陰測測道,“顧惜朝既然已經投靠諸葛先生,那我們剪除顧惜朝的親信也等同於打擊諸葛先生。”
她又低下頭,出神地看著那破損不堪的白色瓦罐,彷彿看著一個價值連城的古董。
“我能找到這個,就說明他們已經得手了。”豆子婆婆笑道,“我已經派人去抽獎,然後將暗中塗上藥水的獎券遞給厲南星。若是成功,這瓦罐就會出現在破爛堆裡。”
“可他自己就是名醫。”大漢謹慎道。
“他不會發覺。”豆子婆婆得意道,“因為那根本不是毒,只是劇毒的引子。還要一些條件,那才能成為劇毒。”
“堂主神機妙算,屬下佩服。”大漢滿臉諂笑道。他知道豆子婆婆已經將事情安排得妥妥帖帖,但他還是要這麼一問。因為上位者只有透過下位者的無能才能顯示出自己的才幹。而且他問過之後再說“佩服”,才能把這馬屁拍得順順當當,不留痕跡。
豆子婆婆果然面露歡喜之色,然而她看向了醫館的方向,面上卻又含上了一絲森然的冷笑。彷彿在她眼裡,那地方已經成了血染屍橫的森羅鬼蜮。
“蘇夢枕,他必定會葬身於此。”她的面容有些微微扭曲,眼中跳動著不容忽視的殺意之火焰,在昏暗的光線下竟似一個披著畫皮的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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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些訝異於蘇夢枕的坦率,但李沐楞了一下便馬上執行大夫的工作。但他搭上脈後,面上的笑容卻逐漸煙消雲散。
他把手從蘇夢枕的手上移開,正色道:“你不是來看病的。”
蘇夢枕的雙眸像是餘燼裡的兩點寒焰,口中卻是淡漠道:“你發現了什麼?”
“你這病不是治不好,而是不能治。”李沐面色越發凝重起來,肅容道,“你身上至少有七八種病,而且有兩三種都是絕症。病勢糾纏交錯,故此能在你體內維持一個平衡。我若是治好其中一種病,平衡被打破,你反而會性命垂危。”
“厲南星,你的醫術果然精妙。”蘇夢枕冷傲一笑道,“那你能不能猜猜我到底來此做什麼?”
李沐聽聞身份被揭破,也不驚訝,反而含上一絲悠然淺笑,道:“這第一嘛,你肯定是來找我的。”蘇夢枕微微點頭。
“至於第二嘛……”他話未說完,忽聽門外傳來驚惶的喊叫聲,又見門被“啪啦”一下撞開,那剛才和蘇夢枕一道的矮子急匆匆地衝了進來。
“樓主。”那人看了一眼李沐,又看向蘇夢枕,面色沉重道,“這醫館的後院走水了,還請你和孟館主先行避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