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親也生氣地罵道:“死丫頭少做夢了!你見過再多的銀子又如何?那又不是你的!你整天就想著嫁給周少爺做寵妾會如何風光如何富貴。怎不想想,人家現在就厭了你,過門後又怎會寵你?我說周少爺已經夠厚道了。他要是真的有壞心,也不必跟我們多說什麼,更不必給我們銀子,只需派頂轎子來抬了你走,過後要賞人還是賣了,誰能說他半點不是?如今你好歹平安無事,又得了筆賞錢,將來要嫁人也不用愁,你還有什麼不足?!再要鬧,看我怎麼教訓你!”
尺璧起初聽著,還有幾分膽怯與後怕,聽到最後一句,又不服氣了:“爹要教訓我什麼?若不是我進莊做了丫頭,家裡少我一個人的嚼用,又得了我的月錢,哪裡能過上好日子?我在縣主身邊當差時,得了好大的臉面,外頭的人沒少奉承爹,整日不是請吃酒,就是送禮物,那時怎麼不見爹你教訓我?!如今周家不過是嚇唬嚇唬我,你就軟了,答應了人家退親,我嫁不了大戶人家,你覺得我沒用了,才這般糟蹋我罷了!”說完心裡就委屈得不行,頓時放聲大哭:“我的命好苦啊——”
她哭得極大聲,只怕連鄰居都聽見了。她家如今住在鎮上,是新買的小院子,地方不大,但凡是大點兒的動靜,左鄰右舍就都知道了。因她先前把要嫁進官宦人家做妾的事鬧得人盡皆知,如今事情黃了,自然要顧著臉面,暫時瞞下來,免得被外人說閒話,因此她這一鬧,她父親覺得丟臉,就忍不住再罵她:“給我住嘴!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被人退親了麼?周家已是不能指望了,再鬧下去,你還想不想嫁好人家了?!”
尺璧只是大哭,理都不理,她母親揀完了銀子,見女兒哭得這般,也不忍心了,便勸道:“好閨女,你且小點兒聲,哭完就算完了。改明兒我替你再尋一門好親事去,必定要找戶殷實體面的人家,最好是有功名的,將來你也能做上官太太,還是正頭娘子,豈不比給人做妾強多了?”
她父親便在旁冷笑:“殷實體面?還要有功名?你瞧瞧這丫頭的死樣,誰家能看得上她?你就讓她哭!等外頭人都知道了她的底細,她也不必嫁人了,就守在這裡過一輩子吧!還能省副嫁妝,她那些私房錢也好給幾個兄弟娶媳婦,省得家裡都快揭不開鍋了,她還死攢著私房不放!”
尺璧見父親只會冷言冷語,還唸叨起自己的私房錢了,母親只會讓她另尋一門遠遠及不上週家的婚事,不由得心灰意冷,哭得更大聲了。
她小弟弟住在東廂房,一直悶頭躲在屋裡不知做些什麼,終於被吵得不行,便出來道:“姐,你就別哭了。爹說的雖難聽些,卻是實話。周少爺不要你了,你硬要嫁過去,又有什麼意思?你原也不是真喜歡他,不過是圖人家有錢又體面,還是個官兒罷了。若只是給個官做妾。也不是非得周少爺不可。你這麼聰明,難道就沒法子給自己謀個更好的前程?”
尺璧這回倒是聽入耳了,哽咽著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有什麼門路不成?”
她兄弟哂道:“我能有什麼門路?不過是覺得姐姐太傻而已。你在縣主身邊當差,是多大的體面?若不是非要算計人家周少爺,也不會落得如今兩頭空的地步。若你仍在縣主身邊侍候,想要一門好親事。縣主會不開口麼?那時候,你別說是嫁給一個家境殷實又有功名的人做正室,哪怕是嫁給個有品級的官做正房大奶奶,也未必不能行。偏你鑽了牛尖角,惹得縣主生氣了。縣主不搭理你,周家自然不會給你臉面。爹有句話說得好,還好你未進周家門。否則你是死是活,就得看人家周大奶奶心情如何了。”
“她敢?!”尺璧不服氣地一揚頭,“我是縣主身邊出來的!縣主即便一時惱了我,也不會由得別人弄死我!”
“你既然知道這個道理,為何當初就豬油蒙了心,惹縣主生氣了呢?”她兄弟唉聲嘆氣地道,“若你仍是縣主身邊得意的大丫頭,如今還不知怎樣風光呢。那個梅兒。從前還不如你有體面,結果嫁給了李總管,也整天穿金戴銀、呼奴喚婢的。比一般富裕人家的少奶奶還要富貴些。李總管雖只是個管家,但縣主並不拘著他,他跟人合夥。做得好大的生氣,外頭誰提起來不佩服三分?我們鎮上的幾家大戶,太太奶奶們見了梅兒,也要客客氣氣的,誰家請酒唱戲,都要下個帖子給她,她坐了轎子,帶著丫頭婆子去做客,那派頭……嘖嘖,李進寶當初看中的還是姐姐呢,卻便宜了梅兒!”
說起這樁婚事,尺璧的母親就說不完的後悔:“可不是麼?當初我怎麼就聽了這丫頭的傻話,把個好好的金龜婿給放走了呢?!”
尺璧想起遇見梅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