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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露天唱戲的地方傳來了鑼鼓聲和尖而高的唱聲。牡丹仔細端詳他。他並不粗壯,但是兩頰美,下巴端正堅強;臉很光潤,消瘦而肌肉結實。在那角落中的綠樹蔭下,上面落下來的光線照出他那清秀的臉的側影。不知由什麼地方照過來的一個白色波動的光影,在他的臉上跳動,照上他那亂蓬蓬的頭髮。

“你今天為什麼沒在場子裡賣藝?”

“我是玩兒票的。那天我是客串。”

“玩兒票的?”

“我的正業不是打把勢賣藝。他們是我的朋友。您不知道我們打拳的人的兄弟關係。我們都是師兄弟。他們認為我練的功夫還可以,給我一個機會練兩趟。也滿好玩兒,您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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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練得很好。把你的名字告訴我。”

“我叫傅南濤。就住在附近。”

他那樸質老實的微笑,牡丹看了,心裡覺得安全放心。南濤向牡丹看了看,流露出愛慕之情。他說:“天哪!你真美呀!”

從來沒有人那麼直截了當向她說過。

牡丹叫著他的名字問他:“南濤,你做什麼事?”

“我開一個小鋪子,鄉下還有點兒地。拳是練著玩兒的。”

“另外你還做什麼?”

“您說練玩藝兒嗎?我還會踢毽子。附近這兒有一個很不錯的毽子會,找一天我帶你去看。還有練太極拳。我挺笨,唸書念不好。”他話說得慢,清楚,有條理。“你告訴我你是誰?住在哪兒?”

牡丹微笑說:“不用。”知道南濤若聽說她是翰林家的人,一定會嚇跑的。

南濤央求她說:“不要那麼神秘。你們家很有錢吧?一看您的臉,就會這麼想。”他把牡丹上下打量,牡丹覺得那種看法,簡直要把她看穿了,看透了。

牡丹說:“我們家也是普通人家。”

“還沒有結婚?若是已經結婚,告訴我。我好心裡有個數兒。”

牡丹說:“沒有。”她又加了一句:“丈夫死了。”

“那麼你是誰呢?”

“照你說,我就是無名氏吳小姐。你是個男人,我是個女人。這也就夠了。”

她這話剛一出口,立刻覺得自己失言了,但是已經無法收回。他也許會誤解。

牡丹於是站起來要走。

南濤說:“我在哪兒再見你呢?”他倒好,並不先問還能否相見。牡丹望著他那老實的微笑,平板的面龐,亂蓬蓬的頭髮,回答他:“我也不知道。”

“什麼時候兒再見呢?”

“我不知道……離這兒很遠。我住在東城。”

“我住在西城。您若告訴我您住的地方兒,我會找得到的。”

“你那麼想找我嗎?”

“當然,很想。走,我陪你走一段兒。你若不願告訴我你住在哪兒,然後您再自己走。”

牡丹覺得和南濤說話很痛快。他倆走近前門大街時,腳步走得很輕快,是青年人走路的拍子節奏。南濤的胳膊挎住了牡丹的胳膊,而他的胳膊是那麼健壯有力。他的胳膊碰到了牡丹的Ru房,而且還在磨蹭,兩個人都知道,但都假裝做不知道。

牡丹說:“東四牌樓正西有個酒館兒,我們可以在那兒見。你什麼時候兒能來?”

南濤說:“哪天都行,隨時都行。就明天吧,下午五點,怎麼樣?”

倆人說定之後,南濤給牡丹僱了一輛洋車,又提醒她:“明天下午五點。”

與傅南濤相遇之後,牡丹不再那麼沉思,不再那麼出神了。倆人的調情是愉快而天真。牡丹覺得南濤很能給人解悶兒,使人輕鬆暢快;和他說話,不像和學者大儒那樣。南濤頭腦裡沒有抽象觀念,對人生也沒有自己得意的理由。他大概不懂什麼書本兒上的東西;他給牡丹的感覺是一個青春健壯的男子漢,對人生只是直截了當的看法。牡丹認為和他來往決不會有什麼感情上的糾紛。孟嘉是一種人,南濤是另外一種人。這兩種是截然分開,風馬牛不相及的。也不必怕自己會陷入什麼危險。

後來幾次相會,牡丹的印象證明並不錯,而且越發加強了。都是在五點鐘左右,她出去與南濤相會。她在露天茶館兒裡找個位子坐下,看街上來來往往的車馬行人。已經是四月底,白天漸漸長,六點鐘時天還很亮。

哈德門大街,每天是一直不停的車水馬龍,熙來攘往。黑臉的男孩子,露出一嘴的白牙,有時在街上趕著裝滿一袋一袋煤的騾子車,慢慢軋過。一陣陣的駱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