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任其自然的樣子。在地板的當中擺著一雙淡紅色的拖鞋,看來頗為顯眼。
丈夫說:“喂,白薇!有客人來,我以為你把屋子收拾了一下兒呢。”
白薇向丈夫甜蜜的微笑說:“我沒收拾嗎?我已經盡力收拾過了。”
牡丹笑得眼睛都眯糊著說:“我跟你怎麼說來著?”她這是向孟嘉說的。
這一切都出乎孟嘉的意料,他不由得脫口而出:“妙想天開!真是結香巢於人境之外,別有洞天!”他心想地板中間若是沒有那雙淡紅的拖鞋,這棟房子就不太像個香巢了。
屋裡有沒上油漆的書架子,上面橫七豎八的放著若干卷書。右邊擺著一個鴉片煙榻。
孟嘉問:“你抽大煙嗎?”
“不,只是陳設而已。白薇要擺在那兒。有那麼個東西使這個屋裡覺得溫暖,尤其是夜裡點上煤油燈之後。”
若水說:“來,我帶你看我的花園兒。”他領著客人到面臨江水的高臺。約兩百尺深的下面就是那緩緩而流的深綠色的富春江。懸崖之下拴著一條漁船,看來只像一片發黑的竹葉。在江對面的岩石岸上,山巒聳立,現在山巒的頂端正是楓葉如火,在微風中輕輕顫動,夕陽餘光照在葉子上,楓葉往下顏色漸漸成為赤紫、棕褐、金黃,如浪,如雲。往右看,江水有一部分隱蔽起來,不能看見,對岸則鄉野平闊,遠與天齊。
孟嘉問:“你的花園兒在何處?”
若水從容風趣的回答說:“這就是我的花園兒。景色隨四時而改變,妙的是,我不費一錢去經營照顧。”
孟嘉頗有會於心。他不由得念出:“不能忘情,誠然,誠然。”
他們回到客廳。白薇帶著牡丹去看她的南屋,這間屋子是空著的臥室,有時若水白天在此歇息。若水陪著翰林到旁邊的書房,桌子上擺著一壺水。
若水說:“隨身用的東西您都有吧?您該梳洗梳洗,歇息一下兒了。”
孟嘉說:“這屋子好極了。”十分高興,對這種安排感到非常愉快。
若水告辭,進入廚房。這時白薇帶著牡丹到對面她的臥室閒談。過了半天倆人才出來;這時孟嘉正一個人漫步,觀賞書房窗外人造的假山。
孟嘉問她倆:“若水在哪兒?”
白薇說:“他在廚房。”
牡丹說:“若水很會做菜呢。”
孟嘉覺得對若水是莫測高深。他的名字“若水”,是源於老子的名言“上善若水……處眾人之所惡”。孟嘉很想了解這位處士的品格。
孟嘉問:“他在廚房幹什麼呢?”
白薇回答說:“他無為而無所不為。他在燉羊頭給你接風。他興之所至,也提筆作畫。他也寫詩,但常不終篇而作罷。可是他一整天的忙。我們的木器是他自己設計的。他也種菜,他幫著農夫的孩子去澆菜園子……”
這些話並不足以向孟嘉說清楚為何若水要這樣過活。一個人若過得快樂並且生活上一無所為而且自覺滿足,必有其偉大之處。也許他之為人是秉性嚴肅,尖酸機智,正如他這個別墅的名字所表示的一樣,他知道人生的真諦,他認為自己應當把人生過得十分美滿,至少不要把人生自行破壞。如今有白薇相伴,他夢想中滿足的生活似乎已然實現,他似乎已然如願已償。
首先說,一個主張不殺生的人,卻是一個烹製羊頭肉的行家,是自相矛盾,也是他的“不能忘情”的一個例證。他不殺生,但他並不堅持吃素,並不戒絕肉食。他兩手端著砂鍋由廚房出來時,他的臉上,因為制此美味,顯得又喜悅又得意。他做菜是個行家,這是毫無疑問的。這個菜做得在肉的肌理上像是小牛肉,是要熱著吃的。孟嘉嘗得出裡面有酒有漢藥。軟骨燉到橡膠質的樣子,別的東西加進去,使味道特別厚而鮮美。
()免費電子書下載
若水對客人說:“在山裡,沒有別的好東西相敬。我們的羊肉極好,吃下這個去,再喝幾杯熱酒,希望今天晚上你可以快快樂樂好好兒的鬆快一下兒。我覺得這個安排滿對呀。”
若水立起來,挑最好的肉給孟嘉和牡丹夾過去,又用湯勺舀過大頭蔥和香菇去。
若水夫婦向客人敬酒,大家對這個菜的獨到,讚不絕口。
孟嘉說:“告訴我為什麼你把這個別墅叫這個名字。有幾分悽苦,是不是?”
若水引用莊子的文句說:“‘太上忘情’,是為神仙。我不是神仙,也永遠不能。翰林學士,您覺得這個名字有幾分古怪嗎?”
孟嘉說:“這倒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