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身,看到白色邊界之中涉入了大量黑色的陰影,就在戊寅腳下,一道道閃電狀的黑色裂痕從內向外延申,一直蔓延到陰影裡。 戊寅不知道戊虎到底做了什麼,但他知道這一定是機會,黑暗是他最為熟悉的領域。 “癸巳!”戊寅回過頭,卻見癸巳事不關己地站在白光中,安靜地望著他。 “你在等什麼?”戊寅問,“……過來。” “那不是我該去的地方。”癸巳淡淡地說。 “……再試一試,”戊寅嘗試著說,“可能還有機會,你別放棄。” 癸巳又笑了起來:“不用為我擔心,戊寅……我所期待的生活,我鎖憧憬的自由,我都聽到了,謝謝你替我實現我的願望。” “……難道你就不想——” 倏然,戊寅的聲音被一個身影打斷,明與暗交錯的間隔,一個全身燒傷的男人出現在那裡,面板凹凸不平,沒有眉毛、嘴唇和鼻子,只有過於凸出的眼睛和呼吸用的孔洞。 伊爾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看到他又回到了這副醜陋的軀殼裡,看到癸巳輕蔑譏諷地望著他:“看來,不管換多少副模樣,你的內心,永遠是這麼一副噁心的模樣。” “不,不可能!”伊爾怒吼著,倏然撲向了置身於黑暗中的戊寅,想要將他永遠留在這裡。 然而不等他碰到戊寅的衣角,癸巳就從他身後控制住了他,“休·想·” 戊寅觀察著周邊的一切,看著白色光區越來越窄,看著黑色的裂縫越來越密集,他伸出了手:“癸巳,難道你就不想親眼看看我說的那些嗎?你就不想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嗎?” “……無非是你喜歡的樣子。”癸巳死死勒著伊爾的脖頸,最後露出個笑,“我都知道了。” …… 超聲波容器中,不斷翻滾掙扎的[核]忽然安靜了下來,代表著運作的綠燈還在閃爍,小小的肉球卻像是睡著了那般,平靜地落到罐底,一串細密的氣泡吐出,悠悠地浮到血水頂端,消失不見。 解臨淵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好一會才輕輕地敲了下瓶身,試探著問:“戊寅?” 肉球安安靜靜地躺著,沒有任何動靜。 過了許久,陸迢滿身是血地走到他身旁,坐了下來,解臨淵轉頭看他,卻只能見他小幅度地搖了搖頭,接著便一言不發地望著屋簷外的雪。 戊虎看到了戊寅為他準備的禮物,和想象中的一樣可愛,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不一會,伍哲也走了過來,在解臨淵的另一側坐下,圓潤的黑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解臨淵手裡的容器。 “這是他嗎?”解臨淵問,隨著側過腦袋的動作,銀色的長髮垂落肩頭,好似漫天飛雪飄在了身上。 “應該是吧。”伍哲觀察了一會,“庚午說對超聲波沒什麼反應,那就不是伊爾。” “那他什麼時候會醒?”解臨淵又問,“現在的狀態是累到了在休息嗎?” “庚午說不知道。”伍哲很抱歉地看著他,“等一等吧。” “……嗯。”解臨淵收回了玻璃罐。“那就等一等。” 或許這場雪停了,他就醒了。 …… 一週後,二次登島的變異者在島上犁了三天的地,以外研究中心後方的底下發現了九具戊寅的仿生體,全部浸泡在營業艙裡,儲存完好。 公主借走一具用於實驗研究,這之後癸酉表示也想要借用一具,剩下八具都留給戊寅,被解臨淵嚴詞拒絕。 癸酉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住回免疫嬰兒的身體裡,每天都去騷擾庚午,問這具身體到底還有沒有長大的可能性。 庚午現在忙著災厄汙染疫苗的研究,光是哄著伍哲在書桌前一動不動坐滿三小時就耗盡了全部心神,哪有空搭理他。 至於戊寅,他這一睡就睡了半個多月。 解臨淵就跟養了一隻水寶寶一樣,每天給肉球換生理鹽水,還時不時做噩夢,夢見從肉球裡甦醒的是伊爾,偶爾還夢見醒來的是戊虎,這種夢就更加的糾結和痛苦。 這些天薛鴻意也開始旁敲側擊地問解臨淵借戊寅的仿生體,還言之鑿鑿,說他攻島期間貢獻了那麼多力量,你手上八具仿生體,一週一個都根本用不完,分他一具又能怎麼樣。 解臨淵的回答是一把轉輪手/槍。 然而等他回到臨時住所,看著保險庫裡八具新鮮完整的仿生體,他也陷入了糾結,等戊寅醒了,讓他寄生哪一具比較好呢? 要不要趁他還沒醒,先改造一兩具,點綴一些快樂小道具,好等戊寅醒之後給他一個驚喜? 在這種期待與失望迴圈往復的日子裡,時光悄然前進,解臨淵乾脆把一具營養艙搬到了床邊,透明罐放在床頭,還裝模做樣地在大降溫的天氣給營養艙蓋上被子,給玻璃罐繫了條圍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