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常見到他嗎?」
「不常。他獨處的時候多。我剛到柔克學院時,在湧泉庭見過他。」
「今天我也在那裡跟他說話。」亞刃說。
聽這口氣,阿賭不由得打量他,然後才完整答覆亞刃的疑問:「那是三年前的事了。當時我很害怕,一直沒真的正眼瞧他。當然,那時候年紀小。不過,在湧泉庭那裡,很難看清事物。我大概只記得他說話的聲音、還有噴泉的流水聲。」一會兒他又補充道:「他說話確實有弓忒口首。」
「我要是能用龍語與龍交談,」亞刃說:「我才不在乎說話有口音呢。」
聽亞刃這麼說,阿賭帶著讚賞的目光看他,並說:「王子,你來學院是為了學藝嗎?」
「不是。我是替家父帶訊息來給大法師。」
「英拉德島是王權的領地之一,不是嗎?」
「英拉德島、伊瑞安島、威島、黑弗諾島、伊亞島等等,都曾是王權領地,但是到今天,這些島嶼的王室傳承都消亡了。伊瑞安家系源自『海生格瑪』與馬哈仁安,馬哈仁安曾是諸島之王。威族家系源自阿肯巴與虛裡絲世家。最古老的英拉德家系源自莫瑞德及其子瑟利耳與英拉德世家。」
亞刃背誦這些系譜時,流露如夢似幻的神情,像一位訓練有素的學者,卻心不在此。
「你認為,我們這輩子能親眼目睹君王在黑弗諾登基嗎?」
「我沒仔細想過這個問題。」
「我家鄉阿爾克島的島民會想這問題。你曉得,自從和平實現以來,我們一直是威島領地的一部分。厄瑞亞拜之環重返黑弗諾的歷王塔有多久了?十七或十八年吧。復原之初,世局好轉一段時期,但現在反而不如以前。地海的君王寶座該有新王坐鎮,以便行使和平之符。百姓厭倦了戰爭侵襲、厭倦了商人哄抬物價、厭倦了親王課徵重稅、也厭倦了各種不法的權力亂局。柔克島雖然立於引導地位,但不能出面統治。『至衡』儘管安定於此,但統領的權力仍應在君王手中。」
阿賭講得興致勃勃,別的愚言戲語也就擱在一旁,但亞刃的注意力反而受吸引了。「英拉德島物阜民豐,太平無事。」他緩言道:「我們只聽說其它島嶼災厄連連,本身倒從未陷入你所說的種種紛亂。不過,自從馬哈仁安駕崩,黑弗諾的王位便空虛至今,前後已經八百年。王國各領島真的會接納新王登基嗎?」
「要是新王愛好和平又英明有為,能讓柔克島和黑弗諾島認可,怎麼會不接納呢?」
「何況早有一個預言等待應驗,不是嗎?馬哈仁安說過,下一代君王必定是法師之尊。」
「誦唱師傅是黑弗諾島的人,對此預言特別感興趣。到現在為止,他已經連續三年用相關的歌詞反覆告訴我們。據說,馬哈仁安曾表示:『將繼承吾之御座者,乃跨越暗土仍存活,且舟行至當世諸多遠岸者。』」
「所以,非靠法師不可。」
「對,因為只有巫師或法師才有能力置身幽黑的亡者之域,而後安返。雖然他們未必跨越那亡者之域,但他們至少常談起,說什麼——那死域只有一個界限,一旦越過那界限,便了無盡頭。這麼說來,『當世諸多遠岸』指的是什麼呢?無論如何,那位末代君王的預言確實是這麼說的,因此,將來必有一人降世來實現預言。而且柔克學院會認出那人,然後,船艦軍隊與所有種族都會向他齊集,到時候,世界中心黑弗諾的歷王塔就會再有君王掌權。要是有這麼一位王者出現,我會前去投效,盡心盡力為如假包換的君王效命。」阿賭說完,自己先聳聳肩笑起來,以免讓亞刃認為他說話太濫情。沒想到亞刃卻和善地注視他,心想:「他對那位君王的感受,一如我對大法師的感受。」但他嘴裡說出來的卻是:「來日君王御前,需要你這種人才。」
他們站著,雖然各想各的,但內容相近。未幾,便聽見身後的宏軒館響起宏亮鑼聲。
「哇!」阿賭說:「今天晚上吃小扁豆煮洋蔥湯。快。」
「記得你說他們不煮三餐呀。」亞刃邊說邊跟隨,依舊恍惚如夢。
「噢,有時候——難免搞錯。」
膳房儘管糧食充足,但完全不涉魔法巫道。餐畢,他們步行外出至曠野,置身柔藍的暮色。開始爬坡時,阿賭說:「這裡是『柔克圓丘』。」沾帶水氣的青草拂掠他們雙腿,綏爾河沼澤地帶傳來小蟾蜍的合唱,歡迎星夜到來——暖和且為時漸短的春季星夜。
這地帶有股神秘氛圍,阿賭輕聲說:「『太初語』甫行世時,是這山丘最先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