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著膀子休息了三天,章無忌覺得身體好了許多。變好的不僅是身體,章無忌嘗試著不開心就呵斥,本以為這種‘原生態’會讓周圍的人感到不快,沒想到家裡人有著異乎尋常的接受度。
與章無忌之前想方設法的理解周圍親人的反應,再找出能夠讓他們走向‘正道’的狀態。原生態的反應明顯有更有效的感染力,章無忌周圍的人對於原生態的接受度遠勝過對於‘糾正狀態’。
章無忌本以為自己會接受這樣的自己,可三天之後,章無忌還是決定放棄了。
從盧家莊的書房找到了不少書之後,章無忌又去了一趟。這次把書房裡的所有書都給拉回來了。在《荀子》裡面,章無忌讀到了一段話,‘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
只是看到這一句,章無忌就覺得有種無比親近的感覺。不管‘原生態’有多爽快,章無忌還是沒辦法讓自己放縱其中。
無論如何,21世紀的中國已經不是讓狂欲者們恣意妄為的時代。身為工業黨,本身就承認人類的物質本質,而且堅信要透過改造自己,才能讓自己獲得進步。
而兩千多年前的這位大學者,寫下的話更讓章無忌感到親近。
荀子在《性惡篇》裡面寫道:
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順是,故爭奪生而辭讓亡焉;生而有疾惡焉,順是,故殘賊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聲色焉,順是,故淫亂生而禮義文理亡焉。然則從人之性,順人之情,必出於爭奪,合於犯分亂理,而歸於暴。故必將有師法之化,禮義之道,然後出於辭讓,合於文理,而歸於治。用此觀之,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
章無忌努力把這段話翻譯成白話文,其意思完全符合唯物主義者的認知。
荀子的話用白話文翻譯過來就是,人的本性,一生下來就有喜歡財利之心,依順這種人性,所以爭搶掠奪就產生而推辭謙讓就消失了;一生下來就有妒忌憎恨的心理,依順這種人性,所以殘殺陷害就產生而忠誠守信就消失了;一生下來就有耳朵、眼睛的貪慾,有喜歡音樂、美色的本能,依順這種人性,所以淫蕩混亂就產生而禮義法度就消失了。這樣看來,放縱人的本性,依順人的情慾,就一定會出現爭搶掠奪,一定會和違犯等級名分、擾亂禮義法度的行為合流,而最終趨向於暴亂。所以一定要有了師長和法度的教化、禮義的引導,然後人們才會從推辭謙讓出發,遵守禮法,而最終趨向於安定太平。由此看來,人的本性是邪惡的就很明顯了,他們那些善良的行為則是人為的。
讀著兩千年前大學者的話,章無忌覺得遇到了知音。兩千年前的學者與新中國的唯物主義者們在同樣的問題上達成了同樣的共識。
在激烈的生存競爭中誕生的人類種族,生理本能就要參與競爭。只是人類的生產力不斷發展,這才出現了更有利於整體種群發展的‘人類社會關係’。
但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荀子認為‘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一句‘其善者偽也’就指出了教育對於改造人性的主觀能動性。
如果是在普遍進行人性改造的21世紀,大家都是‘偽而善’,所以能嘲笑別人的虛偽。即便如此,大家對於‘原生態家庭’的嘲諷也超過對於‘偽而善’的嘲諷。
在這個原生態為主流的元末,偽而善無疑是一種巨大進步。
章無忌沒想到居然能從兩千年前的古人的智慧中看到了新中國的偉大進步,一時間真的是百感交集。
上午剛決定重回現代人,吃了午飯後,院子外頭就來了人。章無忌一看,認識。原來是彭瑩玉手下的普善。
請普善在院子裡坐下,普善就說道:“無忌兄弟,祖師已經責備過普明等人。”
“哦。”章無忌很隨意的應了一聲。普明等人就是原生態,哪怕是他們的確展現出與逆來順受的普通人有不同之處,也是個原生態。
對於這種原生態,章無忌並不生氣。某種意義上,這幫貨色們給章無忌好好上了一課。讓章無忌明白了‘不能脫離人民群眾的重要性’。
哪怕是章無忌為了明教軍付出了那麼多,依舊被明教軍視為外人,視為‘算計別人的人’……
不。或許就是章無忌為大家付出了這麼多,大家才願意冒著完全得罪章無忌的局面,說出了心裡話。
正在想,就聽普善說道:“無忌兄弟,俺聽普明他們說了,他們覺得你算計人。祖師本來是想派人把他們押到無忌兄弟這裡,當著無忌兄弟的面責罰他們。聽普明說了那樣的話,祖師都氣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