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雷震才明白,原來他在這場任務中,起到的作用,就是一個比較重要,但是隻要是個男人,就能勝任的道具。說白了,他這個道具起到的實質意義,就和乞丐手中,那個缺了口的破碗,說書先生手中的那塊驚堂木,有著異曲同工的妙用。雖然意義不大,但是就算是為了應個景兒,也必須有他這樣一個跑龍套的傢伙存在。
“咣咣咣……”
俱樂部裡那個比楊惠敏還要高的自鳴鐘裡傳來三聲沉悶的鐘鳴,現在已經是凌晨三點鐘了,俱樂部裡的人已經走了一大半,擂臺上的舞娘早已經被一些英國大兵用花花綠綠的鈔票,帶到了某個旅館裡,開始了他們的一夜溫情。
留聲機裡傳來了一陣軟綿綿的音樂,連帶著讓那些仍然繼續留在這裡的人,也顯得無精打采起來。楊惠敏一個人悄悄站起來,穿過了俱樂部大堂。看到仍然站在俱樂部大門邊,勉強還在支撐著眼皮的侍應生,楊惠敏對他做了一個“我要去方便一下”的手勢,然後當著這位侍應生的面,對扭過頭對著雷震招了招手。
坐在俱樂部陰暗角落裡的雷震無奈的輕輕搖頭,楊惠敏的意思很明白:你看,我的男朋友還在那裡坐著呢,我當然不會跑了。
小時候就爬過大樹掏過鳥窩,打起架來就連男孩子都要退讓三分的楊惠敏,輕而易舉的順著洗手間的窗戶,爬出了茶葉大廈。
一股久違的清涼空氣,夾雜著蘇州河的水氣撲面而來,再沒有了俱樂部裡的喧譁與濃重的雪茄味道,讓楊惠敏只覺得精神一振。
抬頭深深呼吸著這清新的空氣,看著頭頂被黑暗徹底籠罩的天幕上,就好像是星星點燈,到處閃爍著點點晶瑩,站在這片突然廣鶩的天與地之間,沐浴在銀色的月光之下,似乎就連心胸都會跟著開闊起來。
一隊英軍巡邏隊士兵從茶葉大廈附近經過,他們幾雙皮靴整齊的抬起又同時踏在地上,發出“撲撲”聲響。
楊惠敏讓自己儘可能藏在茶葉大廈後面的陰暗角落裡,一陣微風襲過,那些栽種在茶葉大廈後面的垂柳隨之飄動,似乎是一群夜之精靈,正在自己的黑暗世界中,以一種奇異的節奏,圍著楊惠敏歡快起舞,更在用自己的雙眼,偷偷打量著楊惠敏這個突然闖入它們世界的來客。
而就在鐵絲網相隔的蘇州河對面,七層高的四行倉庫,就像是一個坐在黑暗當中,陷入沉思的巨人,正在用冷厲的眼神,打量著上海這個已經淪陷的美麗城市。突然一陣急劇的槍聲傳進了楊惠敏的耳朵。
“難道是巡邏的英軍士兵發現我了?”
看到在自己右方不遠的地方,就是一個在夜間沒有人防守的戰壕,楊惠敏連滾帶爬的跳了進去。躲在這個戰壕裡,聆聽著越來越密集的槍聲和自己激烈得猶如重鼓狂擂的心跳,足足過了兩三分鐘,楊惠敏才敢確定,這些槍聲並不是針對她的。
楊惠敏悄悄在戰壕裡露出了自己的小半個腦袋,小心翼翼的四下張望。在黑暗的天幕下,紅色與綠色的火舌在空中交織,子彈在空中劃出一道道暗紅色的流光,在空中來回穿插,形成了一片不斷閃爍的死亡之網。過了好久楊惠敏才終於明白,原來這是日本軍隊在白天損失了一架戰鬥機後,為了挽回丟掉的顏面,而組織的一場夜襲!
隨著代表突襲失敗的槍聲響起,日軍迅速將偷襲轉為強攻,架設在不同位置的三架探照燈同時亮了,這種在近距離可以把人生生烤乾的強力探照燈,射出來的光柱在四行倉庫上不斷掃動。
雖然這三盞探照燈射出來的燈光,並沒有實質殺傷效果,卻可以引導那些射擊技術精湛的日本士兵,狙擊在四行倉庫上的機槍手。但是最可怕的,還是這幾道強烈的燈光,狠狠射在那些已經習慣了黑暗的中國軍人臉上,極度黑暗與強力探照燈照射那種視覺上的絕對差異,足夠讓任何一個沒有受過針對性訓練的軍人視力受到影響。
眼看著那些日本士兵,在探照燈和輕重機槍的掩護下,彎下腰迅速向四行倉庫接近,而四行倉庫卻在對方的壓制下,陷入了沉默,楊惠敏急得幾乎要失聲驚呼。
就在衝得最快的日本士兵,已經快摸到四行倉庫下方的時候,突然上百道光束,一起從四行倉庫的各個位置亮起。
面對這絕對意外的一幕,看著那些就在自己身上亂晃的燈光,已經衝到四行倉庫下方,猝不及防之下根本來不及再尋找掩體的日本軍人,眼睛裡都流露出了絕望。
“噠噠噠……”
密集的槍聲響起,徹底暴露在槍口正前方的日本軍人,齊刷刷的倒下了一片。躲在戰壕裡,隔著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