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路上共花了九天,待到出現在朝日夫人面前,已是十二日午後。
“秀忠公子到了!陪同他前來的為井伊直政大人、酒井忠世大人、內藤正成大人,還有青山忠成大人。”
聽到下人來報,朝日夫人撐著瘦弱的身子坐了起來,在侍女們的幫助下開始妝飾。“不能讓兒子看到我憔悴的模樣。”妝飾完畢,朝日夫人方命令道:“叫井伊大人一人陪他來。”
然後,朝日在房裡燃起薰香,又照了照鏡子。她的咽喉完全被腫塊塞滿,侍醫曲直瀨玄朔、半井明英及丹波全宗都認為,她連年底恐都撐不過去,但她卻奇蹟般地活了下來。也許是因為塗了脂粉,她憔悴而陰森的眼神裡,竟帶著些奇異的光彩。侍女們看到她這樣,不由心生恐懼。
“母親大人,秀忠看您來了。”秀忠在井伊直政的陪同下走了進來。他雖然來到了京都,卻還是一身鄉下人的樸素打扮,衣裳像老人的服飾般暗淡樸素。
朝日夫人滿心疼愛地打量著他,“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好久了。”
“母親身體可好些?”
朝日拼命伸出雙手道:“走近些,到我身邊來,讓我握著你的手。”
秀忠一如既往地順從。他膝行到朝日面前,伸出雙手,握住了繼母的手。朝日雙手冰冷,她抓過秀忠的手,放在臉頰上撫摩。她雙眸含淚,一邊痴痴地望著秀忠,一邊道:“把準備好的東西拿來。”
“遵命。”兩個侍女起身離去,很快捧來一套鑲嵌著金銀箔的衣服。井伊直政看了一眼,便轉過臉去。另有三個侍女捧著刀、鏡臺和水盆走了進來。取衣服的侍女又去取來夫人的梳子。此間,朝日夫人一直握著秀忠的手。
朝日夫人道:“井伊大人,這是我送給秀忠的禮物。”
“啊?”
“我不願我的兒子因穿戴被京都人說三道四。我要看一看我兒子不輸給任何貴公子的體面模樣。”
“是。”
“我要在這裡替他更衣。”
“遵命。”
井伊直政迅速轉過身去,背向他們二人,坐直了身子。
“準備好了嗎?先梳頭髮。”
五個侍女心領神會地站了起來。朝日夫人喃喃道:“秀忠,母親總是夢見你瀟灑的身姿。好,先把額髮梳成京都風行的樣式,把這身衣服穿上。這是最好的唐服。這是刀,叫鬼切丸,聽說是行平打造的。你知嗎,有個叫渡邊綱的勇士用這把刀砍下了鬼的一隻手,它便得此名。這可是透過本阿彌光悅鑑定的名刀。”
“多謝母親大人。”秀忠雖然很高興,卻疑惑地回頭看了看井伊直政。直政則背對著他們。
“這是母親的禮物。我為了你,把私房錢全花光了,你喜歡嗎?”
“喜歡!”
“來,讓侍女們給你梳頭。”
兩個侍女把秀忠的額髮打溼,從中間分開,把鬢髮整理好。恐這是朝日多日來的渴望,她把每一個細節都打點好了。
房裡豎起了屏風,秀忠在後面更衣,從內衣到腰邊的掛飾都一一換過。不消說,這些都是朝日精心準備的。朝日夫人輕輕地閉著眼睛,她想看到秀忠搖身一變,成為天下第一的美少年。她那憔悴的臉上,浮現出如同佛像般的安然。
井伊直政苦苦猜想在他背後發生了什麼。他雖為一介武夫,可是朝日夫人的不幸遭遇,也經常讓他難過。她雖貴為關白之妹,卻無法得到想要的東西,被剝奪了選擇丈夫的自由,也不能成為真正的妻子……這一切不幸,使得她把所有感情都傾注到了秀忠身上。若換作別人如此擺佈秀忠,他定會皺起眉頭大聲呵斥。但是一看到朝日夫人,他就胸口一緊,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秀忠已經在屏風後面換好了衣服。
“這是懷刀……”直政聽到人說,然後是一陣整理箱子的凌亂聲音。“哦……”傳來了朝日夫人的驚歎聲,雖然氣息已是紊亂不堪,但聲音裡滿含讚美。
朝日接著道:“真是華美啊!是不是,菊乃?我還從未見過如此英俊的少年。”
“是啊!關白大人看到,也會驚訝。”
“是啊,上衣的顏色真鮮豔。公子就像畫中人一般。”
“一定要讓母親看看。你去請她過來,就說秀忠已經打扮好了。出去的時候,你順便叫下人練習交杯禮儀。”朝日吩咐。
“是……是。奴婢去了。”菊乃應一聲。
這時秀忠驚道:“母親大人,交杯禮?”
“哦,我還沒有跟你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