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魔形煙消雲散,恢復成人類的小臂和手掌,轉過頭看了江折柳一眼。
江折柳仍舊神色尋常,他的眼眸一片漆黑,裡面連一絲光線都透不進去。卻又一身單薄雪衣,枯敗長髮,像是隨時都會在指尖融化掉。
聞人夜身上的戾氣緩慢散去,殺機鬆懈。他不再理會這隻妖族,而是從儲物戒中取出了一盤蜜餞,卻沒有遞給江折柳。
江折柳看著他站在面前。
“苦的是藥嗎?”
短暫靜默過後,江折柳道:“當然是。”
“說謊。”聞人夜拿起一塊蜜餞,遞到了江折柳的唇邊,“你根本嘗不出來什麼東西是苦的。”
這盤蜜餞他已經準備很久了,從見到江折柳的第二天起,他就把這人當成了一棵病弱的柳樹苗,覺得他喝藥會苦,覺得他會皺眉、會反感,這時候就可以餵給柳樹苗甜甜的東西。
但對方完全不是這樣的。
他喝藥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彷彿沒有與苦相連的味覺。
苦的是他的心。
江折柳看了一眼他遞過來的蜜餞,道:“你們魔界都是這麼喂鄰居的?你……唔。”
他被塞進嘴裡一個,果實用糖醃製過,甜得要命,很少嚐到的甜味在他舌尖上蔓延開來。
隨後,聞人夜俯下身,注視著他道:“你苦心經營這麼多年,認識得好友都是這幅德行?”
江折柳想說這是妖界的雙王之一,結果嘴裡這口蜜餞還沒嚥下去,就看到聞人夜把小朱雀拖了出去,力道大得嚇人。
朱雀真君的骨骼都是中空的,他身體很輕,以攻擊力為長,渾身烈焰護體,即便是聞人戩親至,恐怕也不能這麼容易地制服他。
魔界的少尊主……江折柳看著他的背影,想到“後生可畏”四個字,想笑一笑,可是隨後又想到修真界的後輩、想到他從小養到大的師弟,卻又笑不出來了。
唇間甜味猶在,他抬起茶盞喝了一口,蹙了一下眉尖,似乎是第一次感覺到這是一杯很苦的茶。
如果沒有嘗過甜味,他原本並不這麼覺得。
————
烈真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化為朱雀鳥,落在了松木小樓外的古木上。
室內挑了一盞燈,燈火明亮。
常乾一邊將終南山上採回來的藥材分類,一邊悄悄地看著一旁看書的神仙哥哥,躊躇了一會兒,才道:“哥哥?”
“嗯?”
江折柳應了一聲,問道:“怎麼了。”
“我今天在山下聽到一些人講話,好像在找哥哥。”常乾低著頭道,“他們說整個修真界都找不到,都要急死了。”
江折柳靜靜聽著,沒有說話。
他們著急,只不過是沒有眼見為實,才急迫相見而已。所有看似恭敬的話語都是藉口,有些仙門正道的內心,比與他立場不同的小朱雀差遠了。
常乾似乎是覺得這個話題不好,又連忙換了一個:“我在山下認識了一隻小鹿,他說他無家可歸,我想著要不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