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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也算行為良好。記得父親說,這證實了他很久以來的一個想法,那就是德國士兵延襲著古普魯士軍隊的良好傳統,即恪守榮譽與正派的準則,所以他們不會傷害或虐待平民。同樣,聽著成千上萬計程車兵說德語,也使我們覺得安心。對我們家來說,這種語言像母語一般親切。就這樣,剛開始的那種痛苦慢慢淡了。儘管父親對華沙所發生的事感到焦慮和痛苦,但他說,我們可以照老樣子生活下去了。他說,他不知道希特勒會怎麼對待知識分子,但在其他城市,比如維也納和布拉格,許多教師都被允許繼續工作。所以他認為,他和卡什莫爾也能如此。幾星期過去了,什麼事也沒發生,克拉科夫城還算平靜,我的意思是說,還可以過得下去。

“11月的一天早上,我到聖瑪麗教堂做彌撒,就是我說的那個真人吹號的教堂。在克拉科夫時,我常去做彌撒。德國人來後,我也去了很多次,祈禱戰爭快點結束。這聽來有些自私吧,斯汀戈,但我真的是一心祈盼戰爭儘快結束,我就可以和卡茲克去維也納讀書了。噢,當然還有太多的事需要祈禱,但人總是有私心的。我覺得自己很幸運,家人都還安全、自由,所以我希望戰爭快點結束,讓我們重新過上以前的日子。但就在我做禱告時,突然產生一種……一種感覺,是的,一種預感,一種恐怖、可怕的預感。我不知道這恐懼從何而來,但突然間我停止禱告,感覺被教堂裡一股又冷又溼的寒流所侵襲。我猛然意識到,這像閃電一樣襲來的恐怖來自何處。因為我記得,就在那一天早上,克拉科夫地區的新任納粹總督,一個叫弗蘭克的傢伙,讓大學裡的所有教師在校園廣場上集合,要向他們宣佈佔領區必須遵守的新規定。這沒什麼,只不過是一次單純的集合,通知他們那天早晨必須到會。我父親和卡茲克是在頭一天聽說這事的。你知道,這聽起來十分自然、合理,沒人會聯想到其他什麼。但現在,這道閃電讓我感覺出事兒了。我衝出教堂朝街上跑去。

“噢,斯汀戈!我現在告訴你,從此以後我再也沒能見到父親和卡茲克,再也見不到了!我跑啊,跑啊。那地方並不太遠。等我跑到學校時,校門前圍著一大群人。街上已戒嚴,只有一些龐大的德國篷車,還有端著來福槍和衝鋒槍的一群群德國士兵。那兒設了一道路障,那些德國士兵不讓我過去。正在這時,我看見一個熟人——沃西納教授夫人,她丈夫是化學教授。她一下子撲倒在我的懷裡,歇斯底里地哭喊起來:……噢,他們走了!他們被帶走了!所有的人!……我簡直不敢相信。但另一個教師的妻子也走過來,哭喊著說:……是的,是真的!他們被帶走了!我丈夫斯莫倫教授也被帶走了!……我仍然將信將疑。直到看見那些遮得嚴嚴實實的篷車朝西開去時,我才完全相信了,也開始歇斯底里地哭叫起來,接著我跑回家去告訴母親。我們倆抱頭痛哭。母親說:……卓婭,他們去了哪兒?他們被帶到哪兒去了?……我說不知道。一個月後,我得到訊息說,父親和卡茲克都被帶到了奧斯威辛集中營。我們還聽說,他們都是在新年那天被槍殺的,因為他們是波蘭人,是大學教授。另外還有許多教師,我想也許有一百八十多人吧,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沒能回來。這事發生後不久,我們去了華沙。我必須得找工作了……

“幾年後,到了1945年。戰爭結束時,我在瑞典的難民營裡。我總是回憶起父親和卡茲克被殺害的那段日子,回憶我流過的全部眼淚。奇怪的是,在這一切發生後,我再也哭不出來了。這是真的,斯汀戈!我再沒有什麼情感了。我沒有了感情,就像我再流不出眼淚一樣。在瑞典的那個地方,我和一個阿姆斯特丹來的猶太婦女成了朋友。她對我很好,尤其是在我企圖自殺的那段日子。我用玻璃片割破手腕,我想我並沒有用太大的勁兒,所以沒流多少血。那年夏天,我們在一起談了很多,她也曾在我呆過的集中營關過,失去了兩個姐姐。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倖存下來的。那裡有相當多的猶太人被殺,倖存者寥寥無幾。她說一口漂亮的英語。那便是為什麼我要開始學英語,因為我知道也許我要到美國來。

“這老太太是個十分虔誠的教徒,常去她們那兒的猶太教堂禱告。她告訴我,她非常相信上帝。有一次她還問我是不是也相信上帝基督,就像她相信他們的上帝亞伯拉罕那樣。她說,儘管很多猶太人都認為上帝不存在了,但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使她對上帝的信仰更加堅定。我對她說,我以前也相信基督,相信聖母,但經過這麼些年之後,我也像那些猶太人一樣,發現上帝已永遠不復存在。我說,我知道基督早已把臉轉向別處,我不能再向他禱告,向他哭訴。她問我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