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裕,她們家沒有一般人家重重如枷鎖的規定、要求,在香雪嶺,她自由得跟水中的魚一樣,愛怎麼玩就怎麼玩,爹孃從來不會干涉。換了個地方,她在這富貴之家看見許多規則、範圍,又看見戈爾真的掙扎彷徨,在她不是很懂人事的心底只覺得他可憐,見義勇為是她該做的,就僅僅是這樣。
“我欠你一個人情。”戈爾真黯聲說道,他從來不輕易動情的眼眸深處,彷彿有波濤萬頃正狂蕩地舞蹈著。
“好。”她不懂人情背後的真實意義,可是他臉上火樣的光芒照得人眼生疼,感覺……她懵懂地看見他露出類似“感情”的東西,這樣,是不是代表他很快樂?
她自思自想地點頭,確定了自己的想法,確定自己幫助了他,心情整個愉悅起來。
戈爾真握住她軟呼呼的雙手,心頭第一次對她有了責任。
人,總以為自己是萬能的,想隻手遮天,想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以為既定了的約束、要求就不會改變,以為時間在從來沒等過誰的當爾,一切的一切都還會一如當初。
九年,會改變許多東西。江山代有才人出,誓言要萬歲、萬萬歲的野心家早入了棺材,無憂無慮的天真娃兒也可能嫁人生子,枝蔭滿樹頭了。
時間是殘忍的。
“娘,你非嫁那個人不可嗎?”試探的語氣輕響在家徒四壁的小屋裡。說話的小人正纏著對鏡梳妝的海荷官。
說是對鏡梳妝,也只是一面生滿銅垢的鏡臺,模糊的鏡面映照出略圓的輪廓,海荷官轉過臉來翩然一笑,看得見她一張水晶瑩透的臉,翦水雙瞳轉呀轉地,格格的笑聲不見待嫁的羞赧,淨是調皮淘氣。
“當然嫁,他可是所有追求者裡最大方的,魚要挑肥的才有油水撈,你總不會要我撿個窮光蛋嫁吧!?”她利落地在綰起的青絲上簪上一朵喜氣緞花當頭飾,戴上重得跟什麼似的鳳冠,簇新的綢衫、價值連城的霞帔,她挑起一顆米粒大的珍珠,心中喟嘆著真是有錢人的玩意兒。要是她真心想嫁的人,就算只用條大紅帕子她都不在意,但是,世間事有哪件能盡如人意的?
人強不過命運的。
“他瘦得沒半斤肉,臉色又黃又黑,我不喜歡他。”小男孩更彆扭了,對她挑中的物件有一百二十分的不滿意。
“我也不喜歡,”海荷官拉了下著地的裙襬。“可是你別忘了,我又不是真嫁他,他答應給我們一間店,我總要回饋他一下,給他一點面子,幫他做場戲,過河拆橋不是做生意人該有的格調,反正過幾天娘就回來了,不用緊張。”
嫁人,又不是黃花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她,經驗豐富的很。
朔陽閉上了嘴,要談判,他壓根兒說不過他娘,可是他打從心底就排斥那個財大氣粗,嘴巴還鑲了金牙的暴發戶,他娘值得更好的人。
可是,他也清楚,一個帶拖油瓶的女人是不會有好男人要的。
“傻小子,這幾天你暫時跟米鋪的水大娘住,千萬別回這裡來,你夠機靈,自己要照顧自己,娘只要甩掉那個癆病鬼就回來接你。”海荷官假裝沒看見他不自在的模樣,敲敲小男孩的頭,眼中全是寵溺,朔陽是姐姐留給她的,而姐姐……算了,不再多想了。
朔陽握緊拳頭,不服氣的眼充滿水霧卻很快地擦掉,他夠大了,不能在這種日子裡哭,打死都不哭!
上了花轎,高昂的嗩吶聲起,單調淒厲,特意吹奏的聲浪加入其他樂器的配合,頓時熱鬧起來,彩炮憑空響徹,宮燈齊亮,鈸旗遮去半天的雲空,敲鑼打鼓,娶親行列在熱鬧的街頭掀起波浪一樣的高潮。
不斷飄打進轎簾的熱浪和街頭巷尾議論紛紛的聲音,抹去了海荷官嘴角淡淡的勉強笑容。
她合上眼皮,無悲無喜。乘機養精蓄銳吧,可以想見的,一群如狼似虎的妻妾,一個即將成為她的天的好色丈夫,不過,這都不是能讓她擔心的事,這次,是她第幾回的出嫁?數不清了,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她美其名的“丈夫”數都數不完。
騙子?答對了,她是個道地的女騙子,專門騙婚,騙錢,騙好色的男人……她和朔陽要活下去,她不想用女人的天生本錢去青樓倚門賣笑,只能變相地出賣另一種靈魂。
她靠在轎背的頭歪了歪,眼皮眯得更沉了,當務之急,她該想好過幾天鬧劇結束,還有哪個地方可以搬去的……
除非是彈盡糧絕,米缸裡連一粒米都沒有了,還要附加整修木材的器具該到送修保養的時間,戈爾真才會老大不願地騎著自己放養的馬匹上市集,然後一口氣把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