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最親近的幾人。
這幾日朝中腥風血雨,波詭雲譎。聖人臥榻在床,對於朝中事務有心無力,自從四王回來後,大部分便轉手給他處理。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再加上今日查出疾病緣由,聖人喝的茶中含有一味藥,時間長了能使人心肺衰竭,死於無形。那茶正是六王供奉的金壇雀舌,聖人得知,潑天震怒,當即下令將他拿下,關押在牢獄之中等候審訊。
不久的將來,大越便要易主,是四王楊復的天下。
饒是陸氏這種婦人,也懂得揣摩時勢,更何況朝中圓滑的官員,更是將四王捧如天上明月,無人能及。四王是炙手可熱的香餑餑,而他身邊的霍川,自然也有不少人來巴結。
難怪廬陽侯一路上合不攏嘴,從正堂回來便一直笑眯眯地,“有出息,有出息。”
陸氏隨在他身後不置一詞,表情稱不上好看,更多的是不甘。多年前她從未放在心上的孩子,如今一躍而起,成為人中龍鳳,連帶著他的母親也沾光,她心中積鬱難平,握著茶杯的手收緊,一臉鬱卒。
前頭家僕來傳話,道是建安候邀請霍元榮到府上一趟,聞言他整了整衣裳,臨行前想起一事踅身交代:“前陣子新婦一事我聽母親說了,你對唐氏的怨恨不必發洩到她身上,如今人早已沒了,再氣都是徒勞。新婦為何小產,你心裡頭清楚,此事我不好追究……不過如今成淮回來,他應當不會輕易罷休,他目前是四王身邊紅人,連我都未必勸得動。如果他要對你做出何事,你便自求多福,別得罪了他。”
陸氏眸中閃過不可思議,旋即輕嘲,“我名義上是他的母親,他無憑無據,能拿我如何?”
廬陽侯轉頭看向她,這個同他糾纏了半生的女人,歲月在她臉上鑿下痕跡,留下淺淡細紋。她刻薄刁蠻,尖酸任性,正因為如此年輕時他才分外厭惡,只鍾愛溫軟柔和的唐氏,可惜是他無能,沒能保住心中愛人。
時過境遷,她依舊沒有任何改變,肆意妄為,自以為是。他雙手負在身後,舉步朝外走,“當年你無憑無據,不照樣將他母子折磨得沒有退路?”
一報終有一報,陸氏有所感應,驀然僵住,直勾勾地盯著他決然離開的背影。
少頃跌坐回八仙椅中,顫抖地扶住雲紋扶手,死死地摳著花梨木,表情因憤怒變得猙獰。底下丫鬟都不敢靠近,不多時有個小丫頭冒冒失失地來到門口,躬身行禮,“夫人,世子來了……”
話音未落,視線中映入一雙皂皮靴,再是玄青衣襬,霍川緩緩走入她的視線。方才他沒去正堂,直接回的忘機庭,是以陸氏尚未見過他。
陸氏抬頭,接觸到一雙黝黑深邃的雙眸,頓時渾身僵硬,瞪圓雙目彷彿見鬼了似的。
霍川不必人攙扶,更無需柺杖,他一步步走到正室中央,平靜無瀾的眸子定定地注視著她。他沒有落座,坦然地立於陸氏跟前,“夫人大抵沒想過,我還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當年霍川的眼睛找了很多人醫治,未曾見效,同她當年所作所為脫不了干係。她深信不疑,霍川的眼睛這輩子都好不了,是以才有恃無恐。未料想他遠行一趟,非但立下大功,更是治好了雙目,這教她更加不能接受。
強自平定思緒,陸氏深吸一口氣,勾出個平靜弧度,“這話好笑,你眼睛好不好,同我有何干系?”言罷眉頭一緊,話語嚴厲,“放肆,有你這樣同長輩說話的?”
若說以前,霍川壓下心頭怨恨,或許會對她恭敬一些。眼下卻連偽裝都不需要,他眸中鋒利,不怒自威的架勢讓人望而生畏。霍川薄唇掀起,譏誚不加掩飾,“夫人竟敢自詡長輩,我可從未見過,將自己兒媳推入火坑的長輩。”
言罷眉峰一凜,周身籠罩著一層陰鷙冷氣,他一動不動的將陸氏看著,“所幸宋瑜無事,若她出了意外,夫人如今便不是在此安坐著。”
陸氏眉心一跳,強自鎮定,“你這話何意,莫非你還能拿我如何?”
左右已經撕破臉來,他們之間有好大一筆賬等著來清。霍川冷聲譏誚,展袍坐於椅中,“蘇州府貪汙案一事,結果尚在處理中,其中牽連朝中大小官員數十名。若我沒記錯的話,陸侍郎在職兢兢業業,但不善言辭,聖人對其態度不喜,若是我將他的名字順口一提,結果將會如何?”
語畢,果見陸氏臉色煞白,全無方才鎮定之色,她霍地從坐中站起,因氣憤而身形微顫,“你、竟然搬弄是非……”
霍川薄唇掀起,眸中卻凝成一層冰霜,淡淡地覷向她,“做了那麼多事,夫人還想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