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問了句:“你的眼睛?”
霍川對他視若無睹,徑直從他身旁走過,面不改色。
外表看著是成熟了,但骨子仍舊無比幼稚……這是霍川見到他後唯一的印象,手中牽著宋瑜的柔荑,隨著僕從往正堂走去。
宋瑜回眸朝宋琛綻出一笑,招呼澹衫薄羅照顧好團團,“你們看著點兒,別讓他欺負團團。”
宋琛一臉不忿地隨在身後,食指逗了逗團團白嫩的小臉蛋,故意說與前面兩人聽,“我怎麼會欺負你呢,舅舅疼你還來不及,是吧?”
霍川冷聲一笑,分外譏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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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兩地相隔甚遠,是以宋瑜有身孕那陣子,只有宋夫人前往永安城看過她一回,並帶了好些親手縫製的嬰孩衣裳。宋鄴身體不適,不宜長途奔波,已有約莫一年沒見過寶貝閨女,自然分外想念。
眼下見他二人入得堂屋,連忙起身相迎,母女想見,淚眼婆娑。宋瑜一到龔夫人跟前便如同閨中少女,纏著她任性撒嬌,全無為人母親端莊賢淑的模樣。龔夫人恨鐵不成鋼地點了點她的額頭,往後覷見宋琛抱著襁褓,激動地上前兩步,從懷中接過孩子,“團團,團團……快讓阿婆看看。”
粉雕玉琢的小糰子,繼承了宋瑜和霍川的全部優點,生得十分漂亮。宋瑜在書信中提過他的小名,這是龔夫人和宋鄴頭一回見著孩子,難掩欣喜,兩人甚至忘了招待宋瑜和霍川,只顧著坐在一旁逗弄霍鈞。
丫鬟端來香茗,宋瑜偏頭對霍川眉眼彎彎,“我阿母阿耶太高興了,連你復明了都沒察覺。”
那話裡,幸災樂禍意味十足,彷彿在說“你真沒存在感”。
霍川面無表情地揚了揚眉梢,對此不以為然。城外修建的別院尚未竣工,大約還有一個月時間,期間他們需得暫時居住在宋府。可把宋瑜高興壞了,她許久沒回家,巴不得同家人好好親近。
過了一炷香,兩位老人才從團團身上收回目光,注意到霍川行動自如,眸中黝黑有神,頓時驚愕不已。宋瑜便將過程大致地同他們說了,聞言龔夫人掩唇低泣,“好,好……這就好……”
她一直為三妹的婚事感到不安,霍川雙目失明,凡事必定有諸多困擾,不知宋瑜能否應付得來。如今他重見光明,又為了宋瑜放棄爵位,一心同她在隴州定居,可見他對三妹用心良苦。一個男人甘願為你做到如此,除了愛得深切,還能有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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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花圃仍舊在,霍川沒回來之前,是交給大兄宋珏打理的。如今他回來了,宋家生意日益昌興,宋珏正愁沒時間管理,索性重新交還給他。
不久前阿耶給大兄說了一門親事,對方是世代書香門第的小娘子,聽說知書達理,溫婉懂事。以前同大兄也說過幾家姑娘,奈何都被他拒絕了,如今這年紀實在是拖不得,宋鄴便自作主張將婚事訂了下來,就在今年年底。
大兄的心事素來難以揣摩,宋瑜聽罷唏噓一陣,注意力全在另一件事上。她雙眸熠熠,泛著粼粼微光,“我想去花圃看一看。”
目下深春,爭執牡丹開放的好時候,姚黃魏紫國色天香,若是錯過了必定十分可惜。
城外花圃距離宋府不遠,若是車輦行得平穩一些應當無愛,霍川想了想宋瑜身體情況,旋即才頷首應下。正好別院已經修建得差不多,處於收尾階段,可以順道帶她前去看看,有哪些缺少的東西還來得及補上。
翌日宋瑜帶著團團一併前往,花圃被宋珏打理得很好,牡丹芍藥爭奇鬥豔,極目眺望一片花海,花香撲鼻而來。丫鬟抱著團團在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宋瑜徜徉其中,披帛在身後遙遙飄飛,落雪梅花襦裙隨風拂動,綻出極其豔麗清絕的弧度。
她蹲身在一株大胡紅跟前,面如月光雪色,白皙剔透,粉唇微翹,偏頭正在同澹衫說話。一雙瀲灩水眸彎如月牙,嬌軟笑聲透過徐徐清風傳來,宛如銅鈴一般悅耳。她起身接過澹衫懷中襁褓,低頭挨著團團輕蹭,翩躚身影立在紅粉嬌葩之中,世間竟真有如此絕色,美豔不可方物。
霍川站在不遠處,凝視著宋瑜的眼神漸次轉深,一瞬間心癢難耐,十分想將她收攏在掌中。他的三妹太美,最好只能他一人看見。
原本說好要去別院看一趟的,但是不知為何霍川忽然改了主意,吩咐車伕直接回府。
宋瑜納悶不已,這才出來不久,怎的就要回去了?她不解地睃向霍川,只見他目光深邃,一動不動地回望自己。
她癟癟嘴抱怨:“你答應我,要去別院一趟的。”